在场的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
白薇薇咬着牙,越是逆境,她就越是要坚强!不能乱,一定要稳住啊!
他们不信她没关系,但是他们不能不信梁羽航!她Z大杂草白薇薇也是有底线的,她的底线就是梁羽航!
那个一身戎装冷酷卓绝的男人是她心中最完美的神话!
大家谁都不能非议他!
身子严重的战栗了一下,她脸上带着残忍和决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
景微澜,你跟我比手段吗?你吃定了白薇薇一定狠不过你?
心底不停的在冷笑,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根本就没有气恼和沮丧,她只是觉得过瘾,人生之中,这种大场面能够轮到几个?
哼哼!
一定会有办法扭转局面的,她绝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被打入大牢,至少她不能连累梁羽航!
就算是再绝境的情况,都要积极的拯救自己拯救她最在乎的人!
哪怕手段是残忍的!
残阳如血,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了林间,地面上斑斑驳驳的,凉风依稀,吹走了一地的枯叶……
小小女兵似乎是刚从沙场上回来的一样,半个身子都是血,她抬着下巴神情倨傲:“大家不必等首长了,我现在就可以给大家一个交代!”
羽航,你千万不要来,你的薇薇不用你的庇佑!
她一定能够坚强的撑过去的……
士兵们错愕,她会给什么交代?
她不等着大BOSS给她出头了?
白薇薇决心已定,心里逐渐淡定起来,保不住自己,至少她可以保住梁羽航。
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是铁铮铮的,她绝不要让他为了守护自己而被人指指点点,更不想影响他在军中的地位和威信!
白子昌的女儿,是有脾气的!
脸上的表情很放松,轻轻摘下了早就坑坑瘪瘪的钢盔,任由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在身后飞舞,一瞬间,她美得似浴火凤凰。
“我说了很多遍了那一枪不是我打的,我说不是就不是,你们谁都不许冤枉我!大家之所以认为和我有关系,无非就是景微澜受伤了,而我是完好无损的。”
衣丰怒,高声冷喝:“白薇薇,你要干什么?你冷静点!”
他,似乎是预知了什么,身子微微撼动的同时,景微澜一把抓住了他的胸襟:“衣丰哥哥,疼……”
“澜澜!”
衣丰又咬着牙把景微澜抱紧了些。
“冷静?”
白薇薇淡淡地看了一眼衣丰,他怀中的景微澜正半阂着眼睛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可惜衣丰哥哥,他暂时看不见。
“我被冤枉了,我怎么冷静?你们谁信我?”
“我信你。”衣丰第一个开口:“所以你给我闭嘴,等梁少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凶她,一年的时间,他对她从来都是柔声细气的,这一次,他暴躁了。
他皱眉朝白薇薇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薇薇,我也信你。”
虎澈咬了咬牙暗咒了一声。
蓝飙不语,只是忧虑的看着白薇薇。
白薇薇含笑点了点头,她已经很幸福了,至少她最尊敬的教官哥哥们都是二话不说相信她的。凭良心讲,光是凭借整件事情的表象,若是这事情轮到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头上,她也会这样无条件的信心他们吗?
没有把握是吧?
所以她更加感动,他们做到了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在关键时刻把支持、信任、力量都毫无保留的给了她。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让他们失望和为难。
小拳头暗暗攥紧,心里的那个想法更加坚定。
“首长不能够包庇她,景微澜同志受伤是真!”
“就是!小景同志是不会说谎的!”
“废话,谁会吃饱了撑的自己打自己一枪?大家别听她瞎狡辩!”
士兵们愤愤不平,大家把刘连海被驱逐的气也都撒在了白薇薇头上。
搞什么?还费尽时间去查子弹,不信她就是不信她,一定是她抢过了小景手里的枪打的。
一个女人,却争风吃醋,真是丢脸丢到部队里来了!
矛头再次落在了她和梁羽航的关系上……
“等首长来给我们一个公道!首长一定要给小景一个公道!”
“同意!”
“谁吃饱了撑的自己打自己一枪?”
白薇薇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就是小景同志自己打自己了?
鬼才信!
耻笑,无情的耻笑……
白薇薇缓缓转向了说话的大个子士兵身前,摇头冷笑:“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呢?”
一脚踢起一把枪,然后单手漂亮的接住顺势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肩胛,冷冷的朝景微澜瞥了一眼:“不要太过自信,不就是一条胳膊吗?她行的,我也行。”
“薇薇!”
“白薇薇!”
“薇薇!”
几道声音同时惊呼,为时已晚……
呯!
白薇薇唇边挂着志在必得的冷笑扣动了扳机……
子弹进入身体的刹那,她身子一僵,然后继续脸上那个停滞了一秒钟的傲慢冷笑……
大滴大滴的血从肩胛处淌了出来……整个迷彩服全都被染红了,小小人儿一下子就血粼粼的。
这一回不是别人的鲜血,是她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
衣丰浑身颤抖,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儿……
剧痛之下,白薇薇面上平静无波,甚至连一丝抽痛之色都没有。实则心里就差指天骂地了,什么狗屁改装过后的子弹,疼爆了!
剧痛从肩胛开始,一下子就扩充到了全身,半个背膀都已经麻木,她的耳朵也被震得嗡嗡直鸣……
什么肩胛骨这里出血多伤势轻,轻个屁!
梁羽航你混蛋!
原来那天他打伤了自己然后若无其事的跟她聊天还有爱爱,全他妈是装的……
擦!
疼的直抽抽!
聚了聚心神,她一把推开要扶着自己的虎澈,把枪潇洒的往地上一丢,蔑视着那些误会了她的士兵,除了冷笑还是冷笑:“这一枪,我不是用来证明自己清白的,因为我的清白不用证明我也不屑于向你们证明。我只想告诉你们,谁都可以朝自己下手,事实摆在这里你们爱信不信!就到此为止吧,不需要惊动首长了。”
白薇薇没有哭没有喊没有退缩……她依旧摆着刘胡兰的姿势傲然挺立着。
一臂还一臂!
两清了!
谁说自己不能打自己一枪?
她就当众自己打自己一枪了。
她行的,景微澜为什么就不会自残的?心里怀着某种目的的人,她绝对有那个狠劲儿对自己下手,你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自己去判断吧!
猪脑袋!
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同时,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凶手呀!
周围沉默了,一时间,很多士兵变得都有些不自信了。
虎澈大怒,挥着两手指着那群沉默的士兵:“大家都是要生死与共的战友,这么咄咄逼人又是何必?”
白薇薇身子颤了一颤又坚强的定住了,任由蓝彪紧紧的扶着她,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终于接受了蓝彪的帮助。
她真是疼得要死马上就要晕倒了,她需要一个人,需要一双手臂来支撑她。没有拒绝,任由蓝彪紧紧的搂着她,身子不停的要往下坠。
满脑子的念头都是,这件事情她搞定了,不需要梁羽航来帮她,她不是弱者,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
她的事她自己会解决,绝对不会连累任何人!
她用最残忍的方式证明了自己,至少她堵住了悠悠众口。
首长的女人就首长的女人吧,她认了!
本来她就打算跟梁羽航好好的谈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她是他的女人没错!
但首长的女人也是有气节的,谁都不能小瞧她!
爱了就是爱了,她不管梁羽航与她有多远,身份相差有多悬殊,两人之间到底还会经历些什么磨难。
她只知道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她喜欢的霸气外露又能够温柔相待的男人。
在她眼中,梁羽航根本就不是什么首长,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军人,一个也会被她气到跳脚的可爱大男孩。
他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原则又不死板,总是喜欢板着冰块儿脸但是谁遇到困难又会坚决护短的普通人。
她也只是想谈一场简简单单的恋爱,只是不凑巧爱上了一个身份很特殊的人而已。
她没错!
那个盘踞在她心头十二年之久的少年,她不能爱么?
那个总是喜欢发丝根根梳在脑后,冷酷俊美的男人,她不能爱么?
那个欢爱过后总是能细心为她穿上衣服再抱抱他的男人,她不能爱么?
为什么同样是妹妹,景微澜就可以在说有人的面前宣告喜欢梁羽航爱着梁羽航,甚至跟他搂着抱着,而她白薇薇就不行?
勇敢爱,狠狠爱!
白薇薇不比任何人差,白薇薇的爱情坦坦荡荡干干净净。
不管以后两人会则样,至少现在她爱他,她便会护他!
谁都不许诟病他!
“谁说自己不能打自己,我能做到的别人一样也能做到。退后一万步,就算是争抢中枪支走火了我有责任,现在也还上了,我和景微澜两清了,我从不欠任何人……”
唇边,是笃定果决的笑意……
这些话,她只能自己想想,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她只是得意满足的看着景微澜,那种眼神儿,带着极度的挑衅。
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我一定奉陪到底!
死心吧景微澜,休想这样就轻松打击了我白薇薇!
老娘绝对不给你机会!
你们谁都不许为难我家小航!
景微澜瞪着一双萌萌大眼,神色复杂……
“薇薇,你怎么这么傻?都说了我相信你,我们大家都相信你啊。”
衣丰懵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竟然为了让事情不去牵扯到自己喜欢的人,自己打自己一枪。
处理问题的手段是这么的刚硬惨烈,她不过是个女孩子啊,血肉之躯,和他们这帮久经沙场的男人能比吗?
幸亏这一切他都只能猜测根本看不见,不然内心该是怎样的心痛焦灼?
虎澈赶紧帮忙和蓝彪一左一右扶住了白薇薇,虎澈急着直跺脚:“薇薇……操……完了完了,梁少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恰在此时,原本一脸沉默很久都没有出声的景微澜突然缓缓的从衣丰怀里站了起来,她捂着自己的左臂,静静的看着伤势看起来比她严重的白薇薇,两个浴血女孩互相对视。
“薇薇,你怎么样?怎么这么傻,你不需要内疚的……为了爱情走了极端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何必又打了自己一枪……”
她嘟着小嘴皱着秀眉说的很动容,甚至,她还红着鼻子流着泪,要颤歪歪的走向白薇薇。
“我没有走极端,走极端的人是你!小景,现在你没话说了吧,刚才就算是误伤,我也付出代价了,你可爽了?爽了就好,再见!”
肩头的地方痛的要死,可比不了景微澜的伤势,景微澜是明显有预谋的持枪走火擦伤自己的外臂,而她,是把子弹打进了自己的肌肉。
再等下去她非要昏倒在这里不可,必须马上离开。
不等左右的虎澈蓝彪同意,白薇薇突然挣扎着踉跄的转身,然后要穿过士兵们下山。
“站住,你不能走!”
“不能让她走,刚刚的事情还没完呢,打了人,自己给了自己一枪就想完了?”
“绝对不能让小景同志白白受伤!她就算是中了再多枪都不能弥补!”
士兵中,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不过较之刚才的众口铄金,已经好了很多,打眼一看,也就是那三五个刘连海的死党而已。
白薇薇嘴唇的颜色一直在变淡,她很虚弱很虚弱,依稀中,仿佛看见了学姐下药的那个夜晚,高大俊朗的身子毫不犹豫的打了自己一枪……
羽航……
当时的你,原来是这么的痛啊,薇薇现在也痛了,薇薇懂你了……
“校官,应该把她抓起来,免得以后害人!”
人群中,一个高个子冷眼大叫着,作为刘连海的兄弟,他是最恨白薇薇的。
不等衣丰发话,山的高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谁敢?”
一阵绿色的疾风袭过,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来到白薇薇身后,然后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
男人眉目如画,额前碎发散落,冷酷俊美。
陆军少将梁羽航啊……
他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疾行奔来,领口微敞带着一身的风尘,胸口剧烈的起伏上下。
没有任何交代,他抱起白薇薇就要走。
就像是一个高大的猛兽温柔的抱起了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带着一脸的震怒和伤痛。
眸中浓得几乎要渗出血水,是谁,伤了他心尖儿上的人儿?
脸色极度阴鸷冷冽,若不是顾忌着先给白薇薇疗伤,他真就要揪着所有人的领子声嘶力竭的咆哮撕裂那只黑手的肚囊……
“慢着!”
又是一声厉喝,生生叫军中最大的BOSS停下了脚步,仔细一看,那人却是身子摇摇欲坠的景微澜。
她皱着眉却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整个一张脸就是一副哭笑不得笑比哭难看的表情,她乱了,在梁羽航出现的那一刻,全都乱了……
眼睛死死的眨了两下,抖落了剔透的水珠,她发着抖却含着期待的微笑,声音的频率极其紊乱:“羽航哥哥……你都不关心一下我么,你都不问一下为什么吗?白薇薇她为了你开枪打伤了我……她打伤了我打伤了你从小宠到大的澜澜啊……羽航哥哥……”
白薇薇身子一僵,这回她真的是不行了,很快就要昏厥了,她甚至都要看不清楚头顶男人的样貌了,唇角微微翕动,却终究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为自己辩护。
心里有一种淡淡的酸甜,在他的怀抱里,她终于可以放松了……
梁羽航缓缓转身,淡淡地看了一眼凄凉绝望的景微澜,沉吟一下,冷冷地道:“澜澜,她不会那么做的。”
又是这样。
景微澜突然笑了,萌萌的眼睫毛缓缓眨了两下,捂住臂上伤口的指缝中又渗出了殷红的血液,她不管不顾笑得有些凄楚:“又是这样,你,衣丰哥哥,虎澈哥哥,蓝彪哥哥……还记得我们六人行的那段日子吗?我们是多么亲密无间彼此信任,为什么今天你们都不信我?为什么你们今天全都相信白薇薇?难道我的伤是假的吗?是假的吗?”
她越说越激动,然后突然衣丰的搀扶解着自己的衣扣,等到衣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景微澜脱掉了外衣只露出里面黑色的蝴蝶背背心。
整个身子立时又瘦小了一圈,楚楚可怜。
白皙优雅的手臂上,阴森森的一个大血窟窿,皮开肉绽隐约白骨可见。
“澜澜!”
虎澈心疼直咬牙,飞快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包裹住了她。
“羽航哥哥……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包庇那个人吗?”
铮铮质问。
我的伤口摆在你眼前,现在我指正是白薇薇打伤我的,你还要护着她吗?
这里有近一百多名的士兵作证,堂堂芒刺的最高长官,你要徇私吗?
衣丰咬牙,大手空空的在半空伸了一下便又落寞的放了手。
“澜澜,我再说一次,我相信薇薇,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名正言顺的。”
梁羽航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景微澜这个样子,这不是他的那个小公主,她让他感觉好陌生。小公主流血受伤了让他心疼,但是她那副神情叫他更心疼!
澜澜怎么会是这副样子的?
“梁羽航!”
景微澜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了他的名字,瞪大的眼睛怎么都收不拢了,竟那样毫无焦距的瞪着,脸上唇缝里都是被吹乱的长发,她就像是一个被人厌倦了的弃妇。
从来没有直接唤过他的名字,梁羽航这三个字曾经在夜里无数次的陪着她入睡,伴她好眠。
多少次她都幻想着自己低低叫出他名字时候的样子,一定是面含羞涩,身披嫁衣的吧?
不是羞涩,是苦涩!
不是嫁衣,是血衣!
梁羽航,怎么你我会走到了这个地步啊?
嘴唇不停的颤抖,身上已经破碎的地方太多了,她都不晓得到底是哪里空哪里痛哪里闷……
“梁羽航,尊敬的芒刺特别行动小组的首长,你,要护短吗?”
小手指冷冷的戳向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真是太心碎了,守候了十多年的美梦破灭了。
心灵上的打击比身体上的打击要严重的多,所有的神智都在他说白薇薇是他妻子的时候崩溃……
他说白薇薇是他的妻子!
他说他的妻子是白薇薇!
那她呢?景微澜呢?
她是他的澜澜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一点位置都不留给她?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土包子了?他,衣丰,虎澈,蓝彪,一个个的全都倒戈相向……那些都是她视为爱人视为兄长的人啊……
从来没有想过要忤逆自己最爱的羽航哥哥,第一次,她把自己摆在了他的对立面上,众目睽睽,梁羽航,今天我就是要逼你了,你敢徇私吗?
小手颤抖的指着自己狰狞的伤口,无声的控诉……
日头已经彻底的消失,苍白的月亮悄悄的爬上天空,冷冷的看着这个沉默的丛林。
蓝彪已经安排了几个士兵打出了军用探照灯,强光之下,梁羽航的寒眸突然冷扫了一下所有的面孔。
“今天,我就是要护短了,怎样!”
声音清越,掷地有声。
他刚从隔壁大山的密道中走出来,这次并没有看见神秘人的影子,探查完一切,记下了一些详细路径,就听见了这个山头异常的枪声……
然后他就没命在地道中穿梭,急急的出了山洞,连翻两个山头的飞驰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只知道他的薇薇受伤了……
不需要理由!
他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不管白薇薇到底做了什么,今天,就是要护短了,怎样?
不再耽搁不再啰嗦,先是将白薇薇放下让军医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他亲自横抱起白薇薇奔下山去……
“羽航哥哥!”
景微澜眼泪模糊了脸颊,她坐都没坐,傻愣愣的呆立着任由军医给她处理伤口扎上绷带。
那个傲岸的身影浸着寒色消失在林间,她知道,她也许永远都失去他了。
“澜澜,我抱你吧。”
衣丰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管景微澜同不同意,抱着她就走,蒙着眼罩却如履平地。
梁少变了,变得跟五年前大不一样……
—
淡绿色的套房内。
一身白大褂的军医正在向梁羽航汇报白薇薇的伤情:“首长,请您放心,她的伤势并不严重,那子弹邪门的很,避开了骨骼和经脉,再加上又是咱们演练用的仿真子弹,子弹在体内爆破的程度不严重,只是打伤了肌肉断了一根血管……我给她用的都是国外进口的药效最好的伤药,她很快就能恢复。”
“嗯,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梁羽航目光从来就没离开过床上的那张小脸,送给军医的声音就冷淡的多。
军医一脸严肃,额头冒着冷汗:“不会不会完全不会,只是伤了肌肉流了点血而已,待会儿我再开些补血的中药就行了……”
“嗯?你确定?”
梁羽航的声音又冷下了一度。
“呃……”军医直淌汗。
首长这是怎么了?作为一个特种兵,负伤流血是很正常的啊,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他说没有后遗症就真的没有后遗症,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精心一想,方才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张着大嘴巴连忙补充:“啊……啊啊,首长请放心,我再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伤口的疤痕淡一些,呃……完全没有疤痕估计很困难,但是让疤痕淡一点不影响正常生活是完全没问题的……”
他不是个笨蛋,中午首长亲自带这个女兵来过医务室,好像是她溺水了,他刚处理完首长就把人抱走了;这次,这个女兵负伤了,又是首长亲自抱来的,并且,还安置在了他的房间……
咳咳……首长这是担心她会留疤影响以后两人之间的……咳咳……
“嗯。”
梁羽航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军医急了,一切都处理完了,他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啊?
“首长,您放心好了,我保证,她明天依旧会朝您笑眯眯的撒娇。”
谄媚,绝对是谄媚!军医窘的直想抽自己。
他刚才给景微澜处理伤口的时候也听说了,床上的那个,是首长的女人。
“我要她没有疤痕!”
梁羽航沉着脸转头瞪着他。
军医浑身一哆嗦:“是!我会努力……”
“不是努力,是一定!”
梁羽航板起了脸,冰块儿一样的。
军医惶恐:“是!”
“澜澜怎么样了?”
军医非常惋惜:“她没事,也都是皮外伤,只是可能上臂会留下疤痕,表面积损伤太大,实在是不能恢复了。”
刚才他去处理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上臂那里简直就是一个血坑儿,小半个兵乓球大的皮肉都没了……可怜了那个如花的女孩子,以后不能穿无袖了……
“救她。”
梁羽航揉着眉心坐在了床沿,头痛,两个要好的姐妹,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问了衣丰衣丰也不知道,虎澈和蓝彪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她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独自啜饮伤痛和血液的悲情野兽,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女人都是他的底线,两个女人,伤痕累累……
军医敬了个军礼退下了,淡绿色的房间里,一下子又安静了,充斥了一种淡淡酒精消毒水的味道。
“水……我要喝水……”
床上的小人儿开始不安起来,脸色发红,大手在额头上一放,干烫干烫的,上热度了。
军医说过,这是伤口发炎之后的正常反应,只要不是烧得特别厉害,到了天亮就没事了。
梁羽航眸子暗了暗,转身倒了杯水,然后用习惯缓缓的滴进干涩的嘴里。
很快一管子水全都被喝光了,没等他放到杯子里在回吸一下,小舌头就一下子伸了出来贪婪的舔舐着吸管外壁的水珠:“好渴,我好渴,给我喝水……”
梁羽航摇了摇头,又给她喂了几次。
终于,白薇薇似乎是喝饱了不再折腾沉沉睡去。
日光灯下,那张小脸有些发白,显得睫毛更黑更密,长长卷卷的,非常漂亮,鼻翼轻轻的翕动着,她呼吸很均匀,似乎睡得很安心。
刚刚被白开水滋润过的嘴唇微微有了些血色,淡淡的,嫩嫩的,虽然还有些干涩并且唇角有稍许白色死皮,但都不妨碍它的诱人。
梁羽航微垂着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大手,轻轻顺着凌乱的发丝……刚才她到底是经历过了怎样的一番痛苦挣扎才选择了开枪打自己?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眸光闪烁,一步步的模拟当时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但是怎么都对不上号啊?
澜澜不会说谎,薇薇不会伤人,难道都是一场误会?还是哪里出了错?
如玉的长指轻轻将被子拉下了半尺,露出冒着血丝的伤口,手指一比量,没错,位置很准确。
看她的伤口,和他一样是肩胛,显然她是故意打在一个对自己伤害最小的地方,她是被逼无奈的。
这一枪下去,到底掩护了谁?
眸色一厉:“警卫!”
“是!”
“叫虎澈校官马上过来!”
“是!”
五分钟后,虎澈从景微澜的病床前火速赶回来了。
“梁少……”
他脸上很懊恼,气得脸更黑鼻子更白了。
“阿澈,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羽航关了卧室的门走到了并不算宽敞的客厅。
两人比膝而坐,良久,虎澈一砸自己的大腿:“真是邪了门儿了,芒刺正式训练没两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梁羽航缓缓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扣,敞开了脖颈,他暴躁了,愤怒的只想砍人,原来真正心疼一个人的滋味竟是这般。
好恨好恨!
尽管心中恶浪滔天,但是他的那张脸上还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依旧冷若冰霜冰雕一样的,双手交叉垂眸细思。
“把你见到的听到的全部描述一遍,一个字都不准漏掉。”
声音清清淡淡,但是连虎澈都听出了他的压抑和隐忍。
“梁少,我真没看着什么,我们一来澜澜就已经中枪了,薇薇就呆呆的站在她身边。”
“这么说,没有任何人看见那一枪是薇薇开的?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澜澜说的是实话?”
梁羽航瞳孔一缩。
“梁少,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是不是谈恋爱疯头了?那是澜澜啊,咱们看着她从小女孩长成大女孩,她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她什么时候撒过谎了?”
虎澈狠狠的瞪了梁羽航一眼,不认同他的分析。
“再说了,梁少你真冤枉澜澜了,你来之前,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薇薇一个不字,甚至她还拼命的让大家不要怪她。”
“住口!”
梁羽航冷眼一扫同样情绪激动的虎澈:“虎澈!我相信澜澜,但是我也相信白薇薇,她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那丫头坏事不断,但是她从来都不会去害别人,不久前小利子还发短信汇报,她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张大钞请全寝室洗澡了。
前段时间还有一次白薇薇为了小路子被骗的两千块钱去跟人家恶战,她对自己的寝室里的姐妹都那么好那么有情有义,又怎么可能对一个萌萝莉澜澜出手呢?
澜澜是那么可爱无害的一个女孩子。
“梁少……你的意思是?”
虎澈愣住了,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梁羽航点了点头:“没错,此事绝不简单,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也许两人在争抢的过程中误打误撞扣动了扳机……”
是呀,很多事情不是非此即彼的,也许,她们两个谁都没有开枪,都是冤枉的。
“梁少,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虎澈歪着头挠了挠后脖颈子:“整个过程中,倒是澜澜的每句话都在暗示是薇薇开了枪……”
梁羽航双手环胸抿着嘴唇:“我想知道的是,她们两个为什么会纠缠起来。”
这是一个关键点,理清了动机,就好判断真相了。
虎澈摇了摇头:“这个,我也想知道,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没白疼薇薇,她对你真够意思!”
梁羽航眸光涌动:“你什么意思?”
“后来这事情闹大了,几个战士不干了非要把薇薇抓起来,局势一边倒,白薇薇当时很孤立的。”
梁羽航冷笑:“那她也不会就开枪打自己以证明清白,她不是那种笨蛋。”
他了解她,白薇薇做事从来不吃亏。
“后来衣丰出头护她,说让她不要冲动等你来处理……”
衣丰?
梁羽航眸子暗了暗,他没忘记当初在海伦酒吧外墙,衣丰曾经紧紧的抱过薇薇,他也没忘了今天中午,衣丰为了救溺水的薇薇,而给她做了人工呼吸……
该死的,又是这个男人!
“你的意思是,白薇薇不希望见到来替她善后?”
他宠她爱她,替她出头,用最宽阔的胸膛来庇佑她,不好么?
“梁少,薇薇是怕连累你,她不想让你为了她而护短,她怕影响你在军中的声誉。”
虎澈欣赏的点了点头,不免朝静静的卧室瞟了一眼。
“我没有护短,薇薇绝对是无辜的,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给她一个清白。我的女人,枪子儿不能白挨了……”
声音越来越冷,足足叫身边虎澈打了个寒噤。
“梁……梁少,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是不是玩真的了?”
这个问题憋在虎澈心里很久了,终于他有机会亲口问问这个大冰块儿。
当初梁羽航打电话给他和蓝彪说要到Z大军训的时候,他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到底是一起生死与共过的兄弟,梁少并没有隐瞒他俩,把他父亲十个亿流动资产的事情说了,然后咬牙切齿的要娶到白薇薇。
那么梁少,你现在还要娶了她钱到手就甩掉她吗?
“什么玩真的?”
梁羽航眸子眯了起来,露出了危险的气息。
“就是……你不会是真爱上白薇薇要娶她了吧?那真真怎么办?”
虎澈心直口快,军区郑达远上将的女儿郑真以前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曾经她和梁少还有衣丰……总之三个人有些乱……不久前他接到了郑真的短息:阿澈,我回来了,他还好吗?
当时他非常诧异,后来他一直都没有回复这条短信。
梁羽航直起身子,和虎澈谈了很久,该去看看房间里的人了。
身子稍微一僵,然后继续朝卧室走去:“我已经娶了她了,她是我老婆。至于你口里说的那人,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
虎澈狐疑的上下打量着神色淡漠如水的梁羽航,他要真是不记得倒好,就怕是记得太深刻了……
叹了口气,他尴尬的摸了板寸,干脆换个话题吧:“梁少……今天这些战士们的表现,你怎么看?”
这些战士毕竟还太年轻了,做事还是冲动的。
“芒刺小组的人员要缩减,晚上你和蓝彪去找衣丰,你们三人去研究一下演练的数据,然后按六比一的比例删人!”
“六比一?”
虎澈差点尖叫出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梁羽航,这个比例太低了啊,梁少最终只留五十个人在芒刺?仅仅是一次演练,就又淘汰了这么多人,这些可都是素质过硬的精兵啊……
梁羽航眸子暗了暗,不待任何的暖色。
“基诺的人都是雇佣兵,他们大都是各国正规野战部队来的,身手不比我们差多少。所以,考核的时候我们必须从严,与其让战士们到了战场上送死,不如现在就把一些手脚软的拿下!”
一切从严,正是为了保护他们。
可是,这样一缩减,士兵们就只剩下五十来人了!
虎澈稍一寻思便认同的点了点头,他们是特别行动小组,执行特殊任务,五六十人,足够了!
“那,梁少,那几个孩子怎么办?”
他一向把自己看成是大老爷们儿,把在学校里的学生当成孩子,小屁孩。
“Z大的学生全部留下,他们身体素质不是最重要的,我还有其他安排。”
梁羽航飞快的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向虎澈报了一串数据。
虎澈看了看卧室虚掩着的大门,结巴了:“全部?”
也包括你家薇薇吗?她都那样儿了你还有留下他?
梁羽航冷眼扫了他一下,眼睛一瞪:“全部!”
他不会让白薇薇就这么声名狼藉的离开,他一定将她打造成为一个最优秀的特种兵战士。
这是他的底线,谁都不能碰触他的骄傲他的禁忌!
“知道了。呃,我能去看看薇薇吗?”
虎澈很不自信,伸手指了指房门,果然,就两个字就把他打发了:“不行。”
“操,梁少,我和薇薇是闺蜜!”
虎澈毛了。
“闺蜜也不行,她需要休息。”
—
送走了虎澈,梁羽航到楼下布置了一下工作便又急急的上了楼上套房。
先是轻轻推门看了看白薇薇,见她毫无异样便又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匆匆退了出来。
今夜,休息吧。
他不打算出去做事了,一离开受伤的她,他就全身都没有安全感不放心。
提着衣服去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飞快的冲了个澡。
冰凉的水花敲击在铁一般的身子上,他却不感到冷。他需要冷静,必须好好的整理一下小组里的人员配置,也必须要整理一下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虎澈一句无心的话提醒了他,他真要结婚吗?真要娶白薇薇吗?
真的所有的都能忘却吗?
忘却了那个空灵美丽的女人?忘却了她最美好的一颦一笑?忘却了她送入他口中那水晶肘子的香味?
那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名字,他的心还是会有一丝异样?
真真……
军区司令的女儿,郑真呵!
“该死!”
狠狠的将毛巾砸在浴缸里。
梁羽航关着水龙头伏在了洗手台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眉目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深眸微暗,再次往自己身上拼命的冲着冷水……忘记了忘记了,他早就忘记了……
忘却了夹在自己和白薇薇之间的十个亿吗?
忘记了办公桌里那两张军魂申请函?
他干脆烦躁的直立在水龙头下,任由冰凉的水打击着头颅和全身……
十来天的时间,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预知,脱轨了,走向一个陌生的边缘。
停一停吧,他要好好的处理一下纷乱的关系。
良久,卫生间的水流声停息了。
梁羽航穿着纯白的浴袍踏出浴室,几乎是面无表情的,他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xo然后静坐在书桌前……
将酒杯往办公桌上一放,整个人垂眸靠在椅子背上,似是沉思,似是浅睡。
不知何时,如玉的长指打开了抽屉,拿出两张文书和一包香烟。
优雅的点上一根烟,然后寒眸细细的看着手里的表格:白薇薇,女,19岁,民族蒙……
这是几天前坑白薇薇填的军婚申请函,到现在,还在他的抽屉里,彼此都还有最后一丝机会。
如果没有想好,就还都来得及。
香烟的白雾越来越浓,梁羽航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不是一个坑害中国妇女的禽兽,真的不是。
他不是一个多情的男人,也不是一个凡事都会负责的男人。
凡事,都要看他梁羽航高不高兴。
他高兴了,宠你上天,不高兴了,你就下地狱吧。
房里的那个小人儿,怎么办?
如果娶她,一定要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婚姻,这是底线。
不可否认,他当初追求白薇薇是为了父亲留下的十个亿,那十个亿不会影响到他显贵的人生,但是却给了他一个重新认识白薇薇的契机……
真好笑!
她分明还是小时候那个性子,怎么他现在看她都怎么看怎么顺眼呢?
“土包子白薇薇!”
轻笑着吐出了一个烟圈儿,然后飞快将烟头碾在烟缸里。
他平时不抽烟,他已经戒烟很多年了,今天实在是心烦了别白薇薇闹的,再加上有点别的琐事,这才又抽了……
“土包子,小土包子!”
他笑着摇头又说了一句,然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崔忠平……你放心,我要结婚了……以后,十个亿的事情不许再提,我绝对不允许你私自找我老婆签什么财产转让合同。”
按照崔忠平说的,他和白薇薇结婚后,只要白薇薇在财产转让合同上签字,那十个亿就都回到了梁氏的手里,他到时候完全可以在把白薇薇休掉。
眸子暗了暗。
以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不否认。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想有个家了,他要给屋里的那个小女人一个干净的婚姻,毫无杂质。
埋头在两份函文上签下了大名,苍劲有力。
他确定他已经准备好了,非常肯定!
“警卫!”
“是,首长!”
“进来!”
得到了允许,楼道上进来一个年轻的警卫员。
梁羽航把结婚函递了过去,眸中带着喜色:“去,我明天要看到结婚证,然他们连夜给我办好!”
“是!”
警卫带着文件离去。
“土包子白薇薇!”
梁羽航依旧垂眸浅笑,一句话他已经说了好几遍都不自知。
早知道那个土包子就是他日后的小妻子,小的时候真应该对她好一点,更不应该在她过生日的那天都没有送一份祝福,还害得她大哭着跑了……
“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了,我的少将夫人!”
唇角勾着薄笑,他大步向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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