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坐在车里,原本她是侧着头看向窗外夜色下的风景的,可是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拽着她的视线向前方看去。
当看到站在大门口的一群人的时候,苏沫立刻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看到,初初扒在顾泽城的肩膀上,小小的身子隐隐地颤动着。
初初在哭。
这个意识,让苏沫瞬间就急了。
当车缓缓靠近。停下,苏沫立刻就推开了车门,冲向顾泽城。
“初初。”
初初听到声音,扒在顾泽城肩膀上已经哭的有些累了的初初立刻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麻麻......”
看到苏沫,初初立刻就朝她伸出了双手,原本快要止住的哭声瞬间又大了声了。仿佛受了这世间最大的委屈似的。
顾泽城眯着双眸冷着脸看着苏沫,不过却并没有阻止初初往她怀里扑。
苏沫抱过初初,满脸心疼地亲亲她的额头,“初初怎么啦?告诉妈妈。”
初初搂紧苏沫的脖子,生怕她不要她了似的。
“苏沫,我说过让你七点之前必须回来。”第一次,顾泽城在初初的面前压抑不住自己满腔沸腾的怒意,“我的话,难道你听不明白吗?”
苏沫已经习惯了顾泽城对她的各种莫名其妙的怒气,并没有理他,甚至是都没看他一眼,只顾着哄初初。
不过,感觉到初初身上比平常高的温度,她似乎也意识到,初初可能生病了。
看到愈发不在意自己的苏沫,顾泽城心里的怒火就加更旺盛了。双目紧眯起,幽深的墨眸里迸射出骇人的冷冽来。
季易轩见状,立刻向前一步挡在了顾泽城和苏沫的中间,伸手抚着初初的背,温和地笑着道,“初初发烧了,我们赶紧回去给她降温吧。”
心中的猜疑得到季易轩的肯定,苏沫一下子更急了,二话不说便点头,完全不理顾泽城,抱着初初便大步往别墅里走。
季易轩瞥了顾泽城一眼。眼里有明显的警告的意味,然后也大步跟上苏沫。
......
回到别墅之后,季易轩又细细检查了初初的情况,确定她并没有其它的炎症,只是单纯的着凉发烧而已,而且烧的并严重,暂时不需要用药。物理降温就好。
听到季易轩这样说,苏沫整个玄着的心都放松了下来,看着怀里终于哭累了睡着了的初初,满脸心疼。
顾泽城在一旁看着苏沫抱着初初又心疼又着急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渐渐压了下来,却仍旧抑制不住心里的那股郁闷之气。
凌厉的目光扫了季易轩一眼,顾泽城最后看着几个佣人,声音低沉地问道,“初初怎么会着凉的?”
几个佣人都站着不敢说话,只有陈婶站出来道,“初初小姐下午的时候给壮壮洗澡,又不准别人动手,所以湿了衣服,大概因为这样着了凉。”
顾泽城的视线又落到扒在苏沫脚边的小金毛犬上,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原本又脏又瘦的小金毛不仅长大长壮了,整个身上的毛都顺溜得很,亮光可鉴。
“把这条狗给扔下山,以后谁都不许再养。”下一秒,顾泽城就冷声下了命令。
“顾泽城,这狗是我的,你没权力把它扔了。”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苏沫突然就开口抗议道,她没有理由每次都承受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顾泽城,“我会跟初初说,她下次不会再给壮壮洗澡了。”
扒在苏沫脚边的壮壮仿佛能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似的,立刻就可怜兮兮地用头去蹭苏沫,“嗷” “嗷”地唔咽了两声。
苏沫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壮壮的头安抚它。
壮壮是真的很通人性,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顾泽城看着苏沫温柔的动作,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好像被羽毛轻轻划过般,漾起一丝暖意,只是,却仍旧冷着脸质问道,“你就这么笃定初初不会因为这条狗而再发生其它的什么事情?”
苏沫抬头看着顾泽城,绯色的薄唇扯了扯,却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此刻的她是冷静的,她很清楚,顾泽城是在担心初初,所以,她无力反驳。
季易轩狠狠瞪了顾泽城一眼,他向来都知道,在苏沫面前,这家伙轻易就会失去理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苏沫,你先带初初上楼休息吧,等初初醒后,多给她喝温开水,随时观测她的体温。”季易轩不想看到顾泽城继续为难苏沫,所以让苏沫离开。
苏沫感激地淡淡扬唇,点头,抱着初初站了起来。
只是在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差点就要站不稳。
不过还好,眩晕的感觉一下就缓解了过来,抱着初初,苏沫上了三楼,两个佣人跟了上去。
看着苏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后,季易轩蹙着眉头看了会顾泽城,想说什么,却还是放弃了。
最后,他也只是叮嘱了陈婶几句,告诉她如果初初情况变严重的话要怎么处理,要吃什么药后,便离开了。
想到一个人呆在顾家大宅的顾婉悦,顾泽城视线不自觉地瞥了楼上一眼,大步就打算离开。
可是,还没有走到门口,他的脚步便又顿住,然后转身,直接上了楼。
即使顾泽城十年来从来都不承认,十年来他一直在心里骗自己,如果当年那场大火,他知道他的母亲和他的姐姐也被困在里面的话,他一定会先救他的母亲和他的姐姐,而不是苏沫。
可是,当每次面临抉择的时候,他心里的天平都会毫不犹豫地偏向苏沫那端。
其实,当年,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母亲和姐姐就在小叠山的别墅里,因为那是她母亲最常住的别墅啊。
来到三楼苏沫的房间门口,顾泽城抬手,却最终没有推开门。
进去了,他要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收手,顾泽城走到三楼的小客厅,陷进沙发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眉宇间染满如烟般的寂寥,没那么明显,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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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随时要观察初初的情况,所以一整晚苏沫都没有睡,直到清晨天快亮的时候,确定初初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恢复了正常,苏沫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不过,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闹钟又响了,怕吵醒初初,苏沫一个激灵爬起来关了闹钟。
坐在床上,苏沫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如果不是手撑着身体,肯定又会倒在床上。
正当苏沫晕的厉害的时候,初初软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麻麻…”
然后,初初顺着苏沫的手,爬进了苏沫怀里。
苏沫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看着钻进自己怀里的已然又恢复往日那个可爱小精灵的初初,灿然一笑,抱起她,亲亲她的额头,“初初宝贝早。”
“麻麻早。”初初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笑。
洗漱完,带着初初出房间的时候,苏沫立刻便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烟草味道。
一看,小客厅茶几的水晶烟灰缸里,十几二十个烟蒂堆在了里面,有一根还未燃尽,丝丝白色的烟雾袅袅地上升着。
眉心不由一蹙,苏沫的心好像被那未燃尽的烟蒂烫到了一样,星星点点的痛意在心里蔓延开来,不明显,却不容忽视。
暴戾的、温柔的、魅惑的、寂寥的…
顾泽城,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为什么,独独在我的面前,你才这样千奇百怪,蛮不讲理。
“麻麻,我好饿。”
初初的声音,将苏沫的思绪蓦然拉回。
看着初初,苏沫笑了笑,“好,初初现在就去喝牛奶,然后再跟爸爸妈妈一起吃早餐。”
牵着初初慢慢地到了楼下,丰盛的早餐早就准备好了。
“顾泽城呢?”没有看到他,苏沫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
“少爷,他刚走。”陈婶垂眸,恭敬地答。
苏沫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被人掏走了般,瞬间就空落落的。
究竟为什么,顾泽城现在已经不愿意呆在这个家里了。
是不是没有初初,他都不愿意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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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办公室,方瑜就问苏沫,关于冬季珠宝新品发布会的可行性方案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沫有些抱歉地抿了抿唇角,也不解释原因,只是如实道,“还没有准备好。”
方瑜笑了笑,“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你慢慢准备吧,我们不赶时间,关键是看质量。”
苏沫也扯了扯唇角,如果不是因为化了个淡妆,脸色一定苍白的吓人。
“好,我知道了。”
方瑜伸手,很有老板姿态地拍了拍苏沫的肩以示鼓励,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注意到苏沫眼底布满了暗红的血丝网。
“沫沫,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差不多三天三夜没好好睡一沉了,苏沫头沉的厉害,不过,她却不想让人担心。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那个娇情的资本,撑一撑,什么都会过去的。
努力笑了笑,苏沫道,“没事,我喝杯咖啡就好。”
既然苏沫这么说了,方瑜也没怎么在意,“那你忙吧,把待伙开会的准备准备好。”
苏沫点头,“好。”
......
准备好资料准备拿给方瑜的时候,苏沫的座机响了起来。
“你好,这里是世华珠宝设计部。”苏沫拿起听筒,习惯性地说道。
“你好,苏小姐,我是Helen,总经理让你来一趟他的办公室,你方便现在过来吗?”电话那头,是顾少言的秘书。
Helen在四年前就认识苏沫了,对于苏沫,这个温婉大气的深南市第一名媛,她是打心里敬重的,所以即使现在苏沫已经不是总经理夫人,但是Helen对她的态度却仍旧温和恭敬。
苏沫秀眉一拧,不明白顾少言找她干嘛。
“总经理有说找我什么事情吗?”即使心里再厌恶顾少言,苏沫还是懂得公私分明,不想再给自己惹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她已经没有了这个惹麻烦的资本。
“没有,总经理只说让你现在过来一趟,没交待说什么事情。”
苏沫沉默了,挣扎着要不要去。
不过她很明白,顾少言想要找她,有的是理由。
她现在不去,等一下同样得去。
“好,我知道了,我等一下就过去。”
......
苏沫到顾少言办公室的时候,顾少言正坐在沙发里,手拿着一个粉色的海马宝宝,目光全然落在海马宝宝肚子上那一闪一闪的亮光上。
只是一眼,苏沫便湿了眼眶。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那是小绿芽儿最喜欢的玩具,每天晚上睡觉,小绿芽儿都会拎着那粉色的小海马,由她和小海马陪小绿芽儿一起入睡。
霎那,苏沫敛下双眸,几乎用近全身的力气逼退眼底的泪意。
顾少言看着怔在门口的苏沫,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片刻之后,苏沫调整好了情绪,再次抬头,倔强而冷漠的目光看着顾少言,公式化地问道,“总经理,找我有事吗?”
顾少言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从未有过的歉疚的笑容,站了起来,走向苏沫,温润一如当初那个追求苏沫的谦谦公子般。
“我这几天没事都会呆在家里的婴儿房里,看到小绿芽儿玩过的玩具,就忍不住带了过来。”
说着,顾少言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苏沫顺着顾少言的视线看过去,上面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盒子里面装着的,全是她给小绿芽儿买的玩具。
苏沫心尖颤栗,泪水就要涌出,整个人也虚浮了般,几乎快要站不稳。
可是,她怎么还可以在顾少言这个人渣面前有半分软弱。
闭上眼睛,苏沫深深地吸了口气,压抑住所有的悲伤与痛苦,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语气绝决地道,“总经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沫儿。”
只是,苏沫才转身,顾少言便一把拉住了她。
苏沫毫不犹豫地甩开顾少言的手,“总经理,请叫我苏沫。”
顾少言一步挡在苏沫的面前,表情沉痛,“沫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小绿芽儿,但是我现在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再挽回什么,我只是想做点什么,尽量补偿我曾经对你的伤害。”池上找血。
苏沫看着顾少言脸上那第一次出现的内疚与沉痛,竟然觉得特别滑稽。
“谢谢总经理的美意,不过,不需要。”
话落,苏沫便大步越过顾少言,想要离开。
顾少言又一次伸手,将苏沫拽住,想要将她拉进他的怀里。
意识到顾少言的用意,苏沫用力想要甩开顾少言的手,可是顾少言却紧紧地拽着她,丝毫没有打算要松开的意思。
苏沫倏尔就怒了,不顾一切地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去挣脱顾少言的钳制。
可是还没有挣脱顾少言的大手,一阵眩晕便袭击了苏沫。
天旋地转间,苏沫眼前突然一片黑暗,脚下虚浮,再也站不稳。
她本能的伸去想要去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不要倒下,可是抓住的却只有顾少言的衣角。
悲凉袭来,苏沫倒进了顾少言的怀里,再也没有了意识。
“沫儿......”
顾少言不明白苏沫为什么会突然倒下,惊慌地唤着苏沫的名字,那样急切,不带一丝伪装。
“沫儿......”将苏沫抱进怀里,顾少言害怕地去拍她的脸,“沫儿,醒醒,你怎么啦?”
可是回应顾少言的,只有苏沫紧闭的双眼。
顾少言慌了,立刻就抱起苏沫往外冲。
Helen看到抱着苏沫慌张地冲出来的顾少言,立刻就跟了上去。
“总经理,苏小姐怎么啦?”
“准备车,去医院,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