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娅集团中国分公司办公室的董事长办公事里,苏沫正在和林奕寒还有中国区的执行总裁Tom开会,突然门口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

  苏沫抬眼望去,是Zita。

  “什么事?”苏沫的声音很淡,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悦。

  Zita站在门口。“夫人,一个自称是您的好朋友的叫方瑜的小姐,她打来电话,说想要见您。”

  方瑜?!

  苏沫平静的眸底,第一次有了波澜。

  方瑜居然醒了,季易轩不是告诉过她,方瑜很大可能这一辈子都醒不来了吗?

  “把她的电话转给我。”如今的苏沫,早已学会了用理智去分析判断事情,所以,瞬间的诧异过后,苏沫要求亲自见证事实。

  “好的。”Zita转身。将电话转到了苏沫办公室的内线。

  听到自己的座机响起,苏沫对着林奕寒和Tom对了一声“抱歉”,然后起身走向办公桌。

  “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方瑜听到苏沫的声音。和四年前,明明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却又有着和四年前完全不同的感觉。

  以前,苏沫对她的声音,总是热情而没有任何顾忌,可现在听到的,却是淡凉不带任何一丝情绪,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方瑜不由眉头一蹙,“苏沫,是我!”

  “瑜,你醒了。”苏沫平淡至极的陈述着方瑜苏醒的事实,不带任何一丝震惊在里面。

  苏沫的声音,愈发的让方瑜觉得奇怪,不过,不管这四年苏沫怎么变,都不可能改变她心里对苏沫早已埋下的恨意。

  “是。我醒了。”方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苏沫,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好,可以。”苏沫没有任何一秒的犹豫。答应的干净利落,“你在哪里?”

  “济仁医院。”

  “我马上过去。”

  “好。”

  挂了电话,苏沫将公司的事情,全权交由林奕寒和Tom处理,然后直接去了济仁医院。

  .........

  来到病房,苏沫看着眼前枯瘦蜡黄的不成样子的方瑜,也只是眉目淡淡一蹙,再多的情绪。也没有再表现在脸上,显露在双眼里。

  而方瑜看着眼前比四年前更加漂亮高贵,一抬眸一蹙眉都透出无限风华的苏沫,心里的恨意,抑制不住地开始疯狂滋长。

  “瑜,我以为你会再也醒不来。”

  来的路上,苏沫就已经让人查清楚了,知道这四年来,是顾泽城寻遍全世界的外科神经和脑科专家为方瑜会诊,才会让方瑜在四年后醒来,创造了医学界的奇迹。

  方瑜笑了笑,笑容无害,将所有的情绪,都好好地掩藏在那张面皮之下,问道,“难道你不希望我醒来吗?”

  苏沫走到方瑜的面前,面色平静,眸光清亮,不带任何一丝情绪。

  抬手,苏沫动作怜惜地抚上方瑜枯瘦蜡黄到没有一丝光泽的脸颊,声音淡凉地道,“如果你醒来,是为了想要继续恨我,那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再醒来。”

  苏沫的手,缓缓向下,落在方瑜的肩膀上,“如果你醒来,是为了开始新的生活,我会为你感到开心。”

  苏沫的话,不淡不咸,不温不火,甚至是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可是,字字句句都充满着威胁,透着压迫人心的力量。

  倏地,方瑜扬手一把拨开了苏沫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怒目圆睁,本性毕怒地低吼道,“苏沫,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以为我的生活,还能重新开始吗?”

  对于方瑜突然的爆发,苏沫一点也不以为意,秀眉轻挑一下,声音仍旧淡淡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毁掉你的一切,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事情去毁掉你的一切,你的今天,是你咎由自取,不要再怪在我的身上。”

  看着眼前从容淡雅到丝毫不乱的苏沫,和曾经的那个苏沫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为什么,她被彻底毁了,而罪魁祸首的苏沫,却可以活得更加风华恣意。

  恨意迅速滋长,方瑜毫不犹豫地扬手就想朝苏沫的脸上甩去。

  只是,她的手才扬到半空中,就被苏沫一把握住,任由枯瘦如柴的她怎么用力,也不能从苏沫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苏沫看着眼前因为对她的痛恨而面目近乎狰狞的方瑜,心中对她最后的一点点怜悯与愧疚,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居高临下地看着方瑜,神色仍旧平淡,出口的话,却是威力十足。

  “方瑜,不要再恨我,更加不要想着来报复我,否则,我不敢保证,你不会比现在活的更难堪更痛苦一百倍。”

  话落,苏沫松开方瑜的手,大步朝病房外走去。

  方瑜看着苏沫那优雅的背影,目光凌厉的如淬了毒的利箭,恨不得将苏沫,万箭穿心。

  *************************************

  走出住院大楼的时候,苏沫一眼便看到了正朝住院大楼走过来的一群人,其中为首的,是头发已然花白的季易轩的父亲。

  不过三年多不见而已,季易轩的父亲,竟然苍老了十岁不止,连脸上,都满是沧桑的疲惫,带着愁云。

  季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所以才季易轩的父亲才会是如此一筹莫展的样子。

  摘下墨镜,苏沫迎面朝季易轩的父亲走了过去。

  季易轩的父亲看着不远处朝自己走过来的风华卓越的女子,以及她身边跟着几个一看都不是简单角色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会是苏沫吗?

  易轩不是说,苏沫三年多前发生车祸消失了吗?!

  难道说,苏沫安然无事的回来了?!

  正当季易轩的父亲思忖迟疑的时候,苏沫已经浅笑怡然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季伯父,您好!”

  苏沫的声音和她谦和的态度,让季易轩的父亲立刻便确定,眼前的人,一定就是苏沫。

  “小沫,真的是你吗?”虽然心中确认了,可是季易轩的父亲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因为三年多来,季易轩可是一直都在打探苏沫的消息,寻着苏沫的下落,如今苏沫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怎么能不替季易轩开心。

  苏沫淡淡一笑,因为季易轩父亲看到她时的这种激动与开心,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亲人相见般的感觉。

  “是,季伯父,是我,我很好。”

  季易轩的父亲看着苏沫,连连开心地点头,居然连眼泪都流了下来,“好,好,好,你没事了,回来了就好,这下,易轩也可以放心了。”

  苏沫看着季易轩的父亲,那样开心中又带着满怀愁绪的样子,让苏沫不得不怀疑,季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伯父,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旁边,季易轩父亲的助理递给了他一块方巾,季易轩的父亲接过,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苏沫叹了口气。

  苏沫和季易轩从小情同兄妹,所以,季易轩的父亲也不打算隐瞒苏沫,拧了拧眉宇,无助地道,“你出事以后不久,易轩就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组织,三年多来一直转走各地,前段时间和几个朋友去了中东援助,你也知道,现在中东的局势有多混乱,就在昨天......”

  苏沫听着季易轩父亲的话,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季易轩出事了。

  “伯父,轩哥哥怎么啦?”还没等季易轩的父亲开口说下去,苏沫担心起来了。

  “我们昨天得到消息,易轩和他的几个朋友被叙利亚的极端组织绑架了,目前情况难明。”

  苏沫眉心一蹙,立刻便分析出了事态的糟糕与严重性。

  “伯父,轩哥哥被绑架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吗?”

  季易轩的父亲摇头,无力地叹气,“没有,我们通过各种渠道,都丝毫没有打听到和易轩有关的消息。”

  想到前段时间慕容谦跟自己说过的关于季易轩的消息,苏沫似乎想到什么,以慕容世家的势力,或许,她可以请求慕容谦的帮助。

  “伯父,您先不要太担心,轩哥哥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季易轩的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平安无事,等到极端组织愿意跟政府谈条件。只要易轩能没事,就算再高的赎金,我也不会吝惜。”

  苏沫淡淡扬唇,给季易轩的父亲一个安抚的笑容,语气相当坚守地道,“会的,轩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

  离开医院,苏沫没有再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清水湾的别墅。

  而此时别墅里,慕容谦正在为苏沫准备午饭,苏沫进了厨房,想给慕容谦打下手,可慕容谦却说油烟对女人的皮肤不好,所以推着她出了厨房。

  苏沫摇头笑了,坐在餐厅里,隔着明净的玻璃门,看着慕容谦在餐厅里忙碌却又闲适优雅的身影。

  三年多了,她真真正正的是被慕容谦捧在了掌心里呵护,从来没有让她受过哪怕一丁点的委屈,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丁点的不安。

  蓦然垂下双眼,苏沫的眼里,涌起一抹黯淡。

  明明是这么好的慕容谦,这么好的一个丈夫,为什么她却,总是不能把自己全部身心地交付给他。

  难道,在自己的心底,从未想过要与慕容谦共度此生吗?

  不!不是的!

  苏沫几乎是即刻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慕容谦这么好,她又怎么可以伤害他,她说过的,此生只要慕容谦不弃,她便永远不离。

  如果她真的做出任何伤害慕容谦的事情,别说老天,就连她自己,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可以开饭了。”

  思忖间,慕容谦拉开了门玻璃门,端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苏沫收起所有的思绪,看着慕容谦明媚一笑,带着一丝抱怨地道,“现在可以让我进厨房了吧?”

  慕容谦看着苏沫对着自己带着撒娇意味的样子,开怀地笑了,“好,你拿碗筷,但是菜让我来端,很烫。”

  苏沫撇了下唇角,算是同意了。

  慕容谦不管做什么,都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大到掌管整个慕容家族,在商政场上叱咤风云,小到开甜品店,进厨房做菜,似乎只要他愿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做不好的事情。

  不管是苏沫还是慕容谦,他们都是受过最优良教育的人,所以在饭桌上,尽量不要说任何可能影响食欲的话题,直到两个人都吃到七八成饱了,苏沫才抬眸看着慕容谦,姿态平和。

  “阿谦,我今天去了济仁医院,方瑜醒了。”

  当苏沫抬眸看向自己的时候,慕容谦就已经放下了碗筷,拿过了纸巾,递给苏沫一张,然后自己又拿了一张,擦着嘴角。

  点点头,慕容谦似乎对于方瑜醒不醒来这件事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其实对于方瑜,虽然那时她每次都跟苏沫一起来猫记甜品店,而且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有过任何不妥的行为,可是从始到终,他对方瑜都没有过一丝好感。

  “方瑜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你不需要有一点点的愧疚。”

  苏沫一笑,随即脸上的笑容很快又消失,染上淡淡的担忧,“其实我是想说,我在济仁医院看到了季易轩的父亲,季伯父告诉我,季易轩被极端组织绑架了。”

  因为苏沫,季易轩确实有让人关注过季易轩的消息,却是真的还不知道,季易轩被极端组织绑架的事情。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慕容谦而言却丝毫都不意外,他仍旧浅扬着唇角,眉目温柔宠溺地看着苏沫,隔着餐桌,伸手握住苏沫的手,“别担心,交给我来想办法。”

  “恩。”苏沫笑着点头,“谢谢你,阿谦。”

  “沫儿,我是你的丈夫,替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慕容谦扬唇,“所以,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谢谢’。”低住尽血。

  苏沫唇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除了点头,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

  慕容家族的办事效率,向来都是高的惊人的,很快,慕容谦就得到了确切消息,说季易轩和被叙利亚极端组织绑架的其它几名无国界医生还活着,不过,情况也不容乐观。

  几个人被极端组织绑架,这种事情,说重大不重大,在中东现今如此混乱的局势下,早已司空见惯,可是要处理起来,却是相当的棘手和麻烦。

  为了保证季易轩的生命安全,以及能尽快将他救出来,不要让苏沫担心,慕容谦决定亲自出面,以最快的速度将季易轩带回来。

  当苏沫听着慕容谦将决定告诉自己的时候,苏沫的心里除了感激和感动,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慕容谦看着苏沫眼里闪烁着的带着晶莹的感激,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吻着她头顶的发丝安抚她道,“季易轩是个很好的医生,救他,不全是因为你。”

  其实,慕容家族能有今天的权势地位,最重要的一点是,慕容家族从不多管闲事,只会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苏沫,就算季易轩再好,那也与慕容家族无关,慕容谦必然也不会去淌这趟浑水。

  嫁给慕容家两年多,虽然苏沫从不过问慕容家的事情,但是,慕容家的做事原则,她又怎么能不清楚,如果她自己有能力去救季易轩,她绝对不可能让慕容谦去牺牲家族的利益。

  就是因为知道,只要她开口,无论是天上的星星还是月亮,慕容谦都会摘给她,所以,嫁给慕容谦两年多的时间里,只要她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让慕容谦出手。

  “早点回来,我和小溯会很想你的。”

  苏沫的这句话,真的是慕容谦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所以,不禁便开心地笑了出来。

  “我会的。”

  *************************************

  当天下午,慕容谦就离开了深南市直飞中东,而慕容谦离开没一个小时,苏沫便从Zita那里得到消息,顾泽城说,要想将思寇收归西娅名下,就让苏沫现在去思寇跟他面谈。

  苏沫站在苏敬致的书房里,看着那些摆满整个书柜的曾经属于苏家的思寇集团的各种荣耀奖项,脑海里浮现出当苏敬致知道自己再也无力挽救思寇破产的惨局的时候,脸上出现的那种万念俱灰的悲寂与绝望,苏沫万里冰封的心,轻轻颤动,居然有一丝丝痛的意味传来。

  思寇,是她爸爸亲手养育了几十年的孩子呀!可当时的她,心里只有顾少言和她的小绿芽儿,哪里曾体会过,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会是怎样的一种打击与痛心。

  如果,不是三年多前她还躺在病床上根本不能动弹的时候,顾泽城就重新注册了思寇集团,并买下了原来属于思寇集团的一切资产,那么,苏沫想,这辈子,她可能永远也不需要再跟顾泽城再面,也真的永远不会再见。

  所以,顾泽城,我要的只是思寇而已,你的好坏与生死,与我无关。

  苏沫让Zita回复顾泽城,说她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到思寇集团的办公大楼。

  那个她豁别了快六年的办公大楼,她是真的想回去看一看。

  ..........

  一个小时后,苏沫的劳斯莱斯幻影和四辆保镖车,直接开进了思寇集团的地下车库,然后搭乘专梯,直达思寇集团的顶楼。

  当“叮咚”一声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夏莎莎和Amy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两名高大的保镖后,又走出来的苏沫,同时震惊地睁大了双眼,真的不敢相信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会是苏沫。

  可是,真真切切,眼前的人就是苏沫啊。

  除了比以前更漂亮优雅、更高贵大气、更让人可望而不可及,除了脸上和眼底的神情更加的清冷淡漠、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之外,眼前的人,和三年多前的那个苏沫,没有其它任何的区别。

  “姐姐......”夏莎莎看着苏沫,声音颤抖的厉害,眼睛里,有湿湿热热的液体,莫名地滑了下来。

  苏沫的脚步,停在秘书台前,看着眼前两张熟悉的面孔,苏沫的眸底,没有任何的一丝波澜,只是礼貌性地、淡淡地、不带任何情绪地轻扯唇角,说道,“我是Anastasia,MoYung,麻烦请通知一下你们的顾总,就说我到了。”

  Amy完全摸不情状况地看看夏莎莎,又看看苏沫,不过,专业聪明如Amy,片刻的诧异之后,便立刻点头道,“是,夫人,您稍等。”

  说着,Amy便大步朝顾泽城的办公室去。

  其实苏沫很清楚,Amy叫的那一声“夫人”,代表的是“顾夫人”,而非“慕容夫人”,但即使这样,在她的心里,也激不起半点儿涟漪。

  不过眨眼的功夫,Amy已经从顾泽城的办公室返回,来到苏沫的面前,引领着她往顾泽城的办公室走。

  夏莎莎看着苏沫的背影,除了眼里掉下来的泪,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整个办公楼层的装修摆设,苏沫目光所及之处,都和当年的思寇集团一模一样,苏沫又怎么可能找不到,顾泽城的办公室会是哪间。

  两个保镖跟在苏沫身后,直到苏沫进了顾泽城的办公室,他们才停下了脚步,守在了门口。

  Amy将苏沫带进了顾泽城的办h公室后,便即刻退了出来,并且聪明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苏沫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长身玉立于落地窗前的顾泽城,身影孤冷寂廖,如霜染了般,就连窗外,灿烂的阳光,都仿佛失了温度。

  他修长而愈发骨分明的指尖,夹着一个已经燃到了尽头的烟蒂,明明苏沫看到,星星点点的亮光就在顾泽城的手指上明明灭灭,已经烫到了他的两根手指,可是,顾泽城却仿若不觉般,仍旧将那个烟蒂夹在指尖,仍旧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只是,霜染和冰封,哪个会比哪个更冷更刺人心骨。

  所以,即使顾泽城的身影再孤冷再寂廖,苏沫的心底,也没有出现任何的裂痕。

  “顾总,做生意,向来诚信为先。”苏沫的声音,轻轻上挑,带着属于西娅集团董事长该有的姿态,“西娅每次都带着百分百的诚意而来,顾总不会每一次都让我们失望而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