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心虚!”我将撕烂的报纸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这时候有一个空瓶子向我丢了过来,紧接着就有男生恶趣味地问道:“给老头子当媳妇感觉如何啊?哈哈哈哈——”
“天呐,真是太恶心了。”
“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们班怎么会有这么脏的人呢。”
我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那一张张扭曲的脸,耳边充斥着的嘲笑声让我的头脑有些发涨,我发现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冷嘲热讽竟然比养母用鞋底抽我嘴巴对我的伤害还要大。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么热衷挖别人的痛处,哪怕这个痛处与他们毫无关系。可是他们却对揭人伤疤这种事乐此不彼,哪怕凭空想象也要把别人说得不堪才觉得有意思。
“好了你们,说够了没有。”
当议论声达到了一个顶峰的时候,王悦彤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很正义地制止了大家,并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对大家说:“何秋从小就被卖了,卖给谁也不是她说的算的,她能有什么办法,给个傻子当媳妇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怎么还说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虽然王悦彤是在替我解围,可是我听了她的话后,心脏却重重地跳了几下,随后就觉得胸闷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她嫁的不光是个老头,还是个老傻子!”有人一下子就抓住了王悦彤话里的重点,兴奋地大叫道。
“已经是傻子的媳妇了,还来上学干什么!赶紧回去给老傻子生个小傻子多好!”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嘲笑声,像潮水一样此起彼伏,一浪一浪地拍打在我身上,将我淹埋在深海里。
“何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我只是想替你解围。”王悦彤双手拉着我的手,满脸歉意地看着我,焦急地说道。
“没事……你也是想帮我……”我看着王悦彤,说不出此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如果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我一定会大声地反驳她。
可是人家明明就是想帮我,只不过弄巧成拙了,我又怎么能埋怨她呢,毕竟,她是第一个愿意和我做朋友,愿意倾听我的苦恼和过去的人。
“悦彤!你居然还敢拉她的手,多脏啊!”郑玲玲坐在位置上,一副关心王悦彤的样子。
“郑玲玲,你不能这么说何秋,谁还没点过去,你不知道,她过去特别可怜,其实她没有卖给老头子当童养媳,是老头子的傻儿子。只不过那老头好几次都把何秋给……”王悦彤说到这里突然就不说话了,她一脸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歉意地看着我,说:“对不起何秋,我好像又说多了……”
我看着王悦彤那歉意的样子,无力地抽回自己的手,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
我当时想,我不能责怪她,毕竟她也是为了帮我,才口不择言。
可是,当我有一天看清了王悦彤真面目的时候,回过头来再去想她今天说的话,忽然发现王悦彤把一句完整的话在这里掐断了,其实是有她的用意的。
“那老头好几次都把何秋给……”
给什么?给怎么样了?于是大家就开始凭借着想象,开始把后半句话填不上。正因为如此,日后在他们欺负我,辱骂我的时候,才会大骂我臭不要脸,父子通吃,简直就是婊子里的贱人。
我不知道我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回到我的座位上的,我只能感受到所有人投射过来的目光都是充满恶意的,让我难受得抬不起头来。
整整一下午,我脑袋都疼得跟要炸开了似的,老师讲得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到了放学。
放学铃声刚刚打响,我背着书包,逃似的冲出了教室,一路狂奔,跑出了那个让我感觉窒息的学校。
这就是我满心期待的正常的校园生活吗?
我垂着头一路走回了福利院,虽然路途有些远,可起码能省下一块钱的车费。
推开寝室门,寝室里其他五个人正在各自对着镜子化妆,没有人搭理我。
听说她们今天有个什么演出,要是演出成功了,就会拉来很多的赞助和资助,这样福利院才能正常的运营下去。
我把书包放在床上,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们描眉画眼。
化妆品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原本她们中最大的才不过十七岁,可是化妆之后,看起来都像是二十多岁的女人。
“上学有意思吗?”张艳放下镜子,转过身来看着我。
张艳原本就长得很冷艳,再化了妆,穿上了紧身衣和黑色小皮裙,真的有种霸气十足的感觉。
“……”我看着张艳,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被排挤了?”张艳点燃了一支烟,用两根白皙的手指夹着,自然而娴熟地吞吐着云雾。
“嗯。”我点了点头。
“所以就说嘛,上学有什么好。”其他的几个人也都陆续化好了妆,加入到了我们的对话中。
“何秋,你以为什么人都有资格上学吗?像我们这种人就没资格。”
“为什么?”我不懂。
“你还问为什么?呵,你今天没体会到吗?”
“好了你们,有力气说这些,不如想想一会我们要面对什么吧!”张艳吐出最后一口烟,然后狠狠地将烟蒂熄灭。
她的这句话,瞬间让寝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沉默了,转身默默的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谁都不说话了。
我奇怪地看了看她们,随口问了句:“你们一会是要去演出吗?”
我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张艳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服,对着映在我的印象冷冷地说了句:“小孩子别瞎问。”
然后回过身来,对着其他四个女孩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我目送她们离开,然后偌大的房间就一下子空了下来,我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也跟着空起来了。
入学第一天就过得如此艰难,我以后要怎么做呢!
还有,我的学费怎么办。院长说过,学费是需要我自己赚的,而校长给的期限也不长,我得想办法赚钱才行啊。
把课本拿了出来,认认真真地把今天学过的复习了一遍,又把明天需要学习的预习了一遍,等我打算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而张艳她们,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