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醉意阑珊，眼睛却亮晶晶的，程燕西问她醉了没，她固执的摇摇头，“没有。”
一群人不知道喝了多久，从最开始的开怀大笑，到后来的集体唱军歌，再到最后抱头痛哭，混混沌沌诉说着不舍的离别。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整装待发，气势轩昂，仿佛昨晚的喝酒、吵闹、痛哭都是一场梦。直到要离开的大兵上了军车，送别的人齐齐的朝他们敬礼，人群里再次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车子越来越远，季凉虽然没有在军车上，心却跟着他们离开。
再见了，我可爱的三连，再见了，我的军旅生活……
程燕西单手揽着季凉的肩膀，感受到她微微颤动的身子，抬起手，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
疗养院里，程老爷子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有三三在，老爷子一刻也不愿意休息，看不够似的，满眼里只有这个小家伙，小家伙叫一声‘太爷爷’，老爷子大手一挥，立刻吩咐人去买一件礼物，再叫一声，再去买一件，礼物堆得病房里几乎塞不下。
季凉跟程燕西怎么劝都没有用。
“爷爷有了三三，连我这个孙子都看不见了，好伤心啊！”这天，程燕西跟季凉一起来到疗养院，一进门，程燕西就看到三三在床上，拿着故事书跟爷爷讲故事，一大一小，其乐融融。再往旁边一偏头，竟然见程旭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没有说话，却也含笑看着三三。
“爸，你怎么在这里？”程燕西微愣，“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过来。”程旭笑了笑，起身，“过来看看老爷子和我孙女。”
“爷爷，爸。”季凉随后叫了一句，手里提着给爷爷带的午饭。
“哎，好好。”老爷子连忙点点头，程旭也轻轻颔首。
“妈妈！爸爸！”三三一看两人，连忙从床上滑下来，奔着程燕西就跑过去，“爸爸，抱抱！”
程燕西笑着将小家伙抱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子，“小家伙，跑慢点。”
老爷子看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可随即一笑，道：“小凉，燕西啊，快过来。程旭啊，你也过来。”
“怎么了，爷爷？”程燕西问道。几个人凑到病床前，静静等着下文。
老爷子一伸手，一旁的护工连忙将老爷子的老花镜拿过来，老爷子戴上眼镜，又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一张宣纸来，慢悠悠的摊开，说道：“我大曾孙的名字，我给取好了，你们看看怎么样。”
季凉跟程燕西对视一眼，连忙将纸张接过来。
“静嘉。”季凉看到宣纸上两个苍穹有力的大字，轻轻莞尔。
“静嘉，程静嘉。”程燕西点点头，“好听，季凉，你觉得怎么样？”
“爷爷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季凉说完，又看了程旭一眼，刚要开口叫‘爸’，总觉得不妥，叫‘叔叔’，更不妥，一下子就迟疑了，半句话说不出来。
程旭看到季凉的口型，看出她的犹豫，接话道：“我看也挺好。”
程老爷子笑了笑，说道：“《诗经》云‘其告维何，笾豆静嘉’，静嘉，清洁而美也。我觉得我们三三叫这个名字，最合适了。”
“哎呀，为了三三的名字，爷爷您都把《诗经》翻了一遍了啊！”程燕西笑着开口，逗弄着三三说道：“三三，爷爷给你取的名字好不好听啊？”
“啊？什么名字？”小家伙愣愣的问道。
“程静嘉。”季凉一字一句，“以后，三三的名字就叫做程静嘉。”
“好。”三三乖乖的点点头。只是后来，等到懂事后上小学的年纪，程静嘉同学几乎没被这个四十笔画左右的名字为难死，每次写名字，都天人交战般，害她晚上回去抱着程燕西的腿撒娇，“爸爸，我以后就叫程三三行吗？程静嘉三个字太难写了……”
不过，此为后话。
病房里，三三反复念着自己的新名字，兴奋了一阵后，却突然道：“妈妈，三三想上厕所。”
“好。”季凉抱过三三，跟几个人告别，抱着三三往洗手间去了。
程燕西刚要跟上，却被老爷子叫住。
“燕西啊。”
“哎，爷爷，什么事？”程燕西脸上有一丝笑意。
“你跟小凉，复婚了没有啊？”程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刚刚他就想问这话了。他当初晕倒的事情，都慢慢想起来了，有了三三，他的心里倒是安慰了许多，只是小凉跟燕西的婚事，还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一天不解决，他一天不放心。
程燕西一抿唇角，“爷爷，您都想起来了？”
“怎么？你还想瞒我？”程老爷子一凛眉，不怒自威。
“没有没有。”程燕西连忙替老爷子顺了顺气，说道：“最近正准备去呢，我去挑个日子，跟小凉把证领了。”
“小凉她同意了？”程旭问了一句。
“她才不会不同意呢！”程燕西弯了弯嘴角，却换来老爷子一巴掌，老爷子怒道：“你对小凉好点，恩？你看看，这屋子里三个姓程的，都是男人，咱们程家可就指望小凉她开枝散叶，你适当的，这个……姿态放低一点，凡事让着小凉。复婚的事也是，别跟上次似的，还这么大言不惭的说话！”
程燕西连忙点点头，“是是是，一定按爷爷说的做。”
程老爷子这才缓了缓，又问，“程然呢？”
“她……”程燕西顿了顿，“我不知道，跟她很久没联系，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程老爷子已然知道陈婷离开程家的事，也知道程然的事，只点点头，“不联系了好。”说完之后，又瞪了程旭一眼，指着父子俩，“你们两个，一个都不让我省心！”
程旭也低了低头，一副半委屈的样子，哭笑不得，“是是是，父亲教训的是。”
季凉回来后，程旭正好离开，路过季凉身边，程旭逗了逗三三，冲季凉说道：“小凉啊，以后还是叫爸爸吧！”
季凉一愣，有些怔忪的点了点头。
程燕西面上一喜，心里更是一喜。
程旭离开后，几个人在屋子里聊天，正说着，小张却敲了敲门，“首长，小首长！曲爽莹，曲上校来了。”
曲爽莹？
“小莹来了啊！”老爷子摆摆手，“让她进来吧！”
“是！首长！”小张退出一步，冲等在走廊上的人说道：“曲首长，请进。”
季凉站在病床一旁，听到军靴踩地的声音，盯着门口，几秒过后，曲爽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曲爽莹穿着军装，利落的短发依旧英姿飒爽，岁月在她脸上也并无痕迹。她手里提着礼物走进病房，她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季凉，淡淡一笑，却转头冲着程老爷子道：“原来程小首长和季凉都在啊，老司令，您可真幸福。”
“哈哈。”老爷子笑了两声，“我们三三在这里，老头子我才是最高兴的。来，小莹啊，快坐下吧！”
“程爷爷，您的身体怎么样啊？”曲爽莹将礼物递给护工，并没有坐，只说道：“我父亲最近比较忙，今天让我来像看看您，等过两天他再过来。”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程老爷子摆摆手，“你父亲忙，就不用让他过来了。”
“那怎么行呢！哟，这小娃娃，一看就是燕西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曲爽莹早就看到三三，半晌后，笑了笑，忍不住开口，只是她心中不免惊奇。这程家沉寂了三年，最近似乎又有见涨的趋势，程燕西跟季凉消失在大众视野中三年，一回来，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是啊，是小凉和燕西的孩子。”程老爷子笑着。
“三三，快跟阿姨问好。”季凉催了催。
“阿姨好。”三三回过头来，甜甜地一笑。
“真可爱。”曲爽莹一笑。
说了半天，探望完病人，曲爽莹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要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季凉定睛一看，那是，一张大红色的请帖。
正当季凉惊异的时候，曲爽莹笑着将请帖递到程燕西面前，说道：“这是我的结婚请帖。”
程燕西挑眉接过来，“恭喜。”
“恭喜。”季凉也道了一句。
曲爽莹淡淡一笑，“那时候一定要过去啊！”
“一定一定。”
“那我先走了。”曲爽莹道别，说道：“程爷爷，我先走了啊！”
“慢走啊！小凉，燕西，去送送小莹。”
程燕西点点头，刚要送人走，可曲爽莹却坏笑着开口，“程首长，我不让你去送，我让季凉去送送我。”
程燕西看了看季凉，还没说话，季凉就已经点头了。
“走吧，曲上校，我送你出去。”季凉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个人走出病房。
“我就知道你会跟程燕西一直在一起。”在走廊上，曲爽莹突然开口。
“恩？”季凉发出疑惑的一声。
曲爽莹偏头看了季凉一眼，“不知道你们这三年跑哪里逍遥去了。”
季凉一愣，但笑不语。程燕西失忆这件事，还是不要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