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结束后,夏棋在隔离帐内整整呆了七天,是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贺景荣等在外面已经有些不耐烦,多次想换上隔离服去找夏棋,可都被医生挡在隔离帐外。三个白大褂天天到医院报到,贺景荣心里生出一丝不安,可几个人口径一致的说没事,夏棋也表示自己没事,搞得贺景荣越加不放心了。
一周过去,季凉跟程燕西也不放心夏棋便一起来医院探望她,来的时候,晨曦的微光还未散去,刚巧夏棋从隔离帐转回普通病房。
“我真没事。”夏棋一脸无奈的推了推贺景荣的手,抬眼正好看到季凉救星一样的招呼道:“呀,小凉,你来了啦!快过来,快来这边!一周没见,好想你啊!三三呢?”
“三三在外面,被小赵看着,估计一会儿才进来呢!”季凉被程燕西扶着走进来,又问,“夏棋姐,你身体怎么样?”问完后看到贺景荣微蹙的眉头,问道:“贺大哥怎么了?不开心的样子。”
贺景荣勾了勾嘴角,刚要解释,却被夏棋拦了话。
“哎哟。”夏棋不满的撇了撇嘴,“还不是因为这次在隔离帐里多待了两天,贺少不满意了,一个劲儿的问我有没有事,问我好不好。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就一脸不高兴了。”说着,又白了贺景荣一眼。“我好不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贺景荣他不是关心你嘛!你看你的表情,还白他一眼。”程燕西嘟囔一句。
“你……”夏棋气恼地将手一指程燕西,半天憋不出来话,忽地转头抱住贺景荣的胳膊,委屈道:“贺景荣,程燕西他欺负我,我好伤心,你说怎么办?”
“夏棋姐,他不是故意的,他说话就这样。”季凉连忙替程燕西解释。
贺景荣失笑,拍着夏棋,安慰她,又替她‘委屈’道:“程燕西,我的老婆我来管,要你多嘴。”
“哟呵,果然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得,不说了。”程燕西笑着,转身对着季凉,说道:“老婆,咱坐,不理他们。”
贺景荣笑骂,“你还不一样是个妻奴。”
“你放屁,什么妻奴,这叫爱。”程燕西一副指导贺景荣的模样,得意的扬着下巴,扶着季凉往沙发前走,“别让儿子累着你。”
“儿子?”夏棋一挑眉,眼中惊奇。
贺景荣拥着夏棋,笑着解释道:“医院来了个新医生,产检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程燕西提前知道小凉肚子里是个男孩儿了。”
“是啊,真是要气死我。”程燕西哀怨的搭了句话。
“那这医生还真够迷糊的!”夏棋笑了笑,“当初我爸还想让我学医呢,估计我学了,比你说的这个医生都迷糊。”
季凉抿唇笑了笑,听程燕西嘟囔道:“她倒有自知之明。”
“贺景荣,咱们也让人查查我肚子里是男是女吧?”夏棋一副来了兴趣的样子。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预产期了,还查什么。”贺景荣道了一句。
“真无趣,你就不想知道吗?”夏棋扁扁嘴,“你看人家小凉,知道肚子里是儿子之后,肯定早就准备着婴儿用品了,多方便啊!”
季凉给你程燕西对视一眼,又道:“可是夏棋姐,你可以一起准备男孩和女孩的啊!说不定你肚子里就是龙凤胎哦!”
“嗯……”夏棋略一沉吟,点点头,“我们贺景荣这么厉害,有可能!”
“妈妈!爸爸!贺叔叔爹地,棋棋阿姨!”
刚说完,三三突然被小赵抱着冲进房间,把房间里的人叫了一遍后挣扎着下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见夏棋,一笑,朝夏棋跟贺景荣那边跑去,来到床边,伸手将手里攥的小黄花举着递给夏棋,“棋棋阿姨,这是三三在花园里摘的,送给你。”
“哎哟,谢谢三三。”夏棋有些身子不便的接过小花,贺景荣俯身亲了亲三三的额头,“谢谢三三。”
三三踮着脚,凑着小嘴回亲了亲贺景荣,笑了笑,转身看到季凉,又兴奋的张着双臂往季凉那边扑,快要扑到季凉身上时,被程燕西伸手一截,小身子立刻腾了空。程燕西单手捞住小家伙,小家伙张牙舞爪,在空中挥舞着胳膊蹬着腿,喊道,“爸爸!爸爸!我不要你抱抱,我要妈妈抱抱!”
“小家伙,不是跟你说了,妈妈现在怀着宝宝,不能抱你。”程燕西淡淡解释,将三三一下子箍进自己怀里。
小三三一下子委屈的扁起嘴来,手里攥着几颗剩下的嫩黄色小花,带着哭腔说道:“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抱三三了,我想送妈妈花花。”
季凉一听,心都软了,连忙伸出手,张开双臂,“来,妈妈抱抱。程燕西,我抱她一会儿,没关系的。”
程燕西也心疼,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孩子,却还是嘱咐道:“那三三可要安静一点,不要碰到妈妈的肚子。”
“恩恩!”三三连忙点头,眼神亮晶晶的,迫不及待的往季凉那边挣扎。
季凉笑着伸手,有些艰难的将三三抱进怀里,让小家伙坐在自己腿上。三三张着手臂,脸贴在季凉胸前,撒娇的蹭着,“妈妈……”
“乖。”季凉淡笑着,摸着三三的后脑勺,问道:“三三刚刚去哪里玩了?”
“跟赵叔叔在花园里玩,这是三三给妈妈和弟弟的花花。”说着,小手递出小花来。
“谢谢三三。”季凉吻了吻三三的脸颊。
“妈妈,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呀?三三都等不及了。”
夏棋靠坐在床上,看着季凉跟三三的互动,眼里流露出羡慕又悲伤的神色,她有些失神的想着自己跟孩子的光景,太投入了,以致于没有发现贺景荣正盯着自己看。
“你怎么了?”贺景荣看了半天,握住夏棋的手,忍不住开口,微蹙着眉,满脸关切。
夏棋猛地转过头来,跟贺景荣对视,眼中的慌张和悲伤来不及收回。
“呕——”
那边,季凉突然干呕了一声,将贺景荣跟夏棋的目光一时吸引。
程燕西一看,连忙将三三抱到沙发上,安抚一句,跟着季凉就往洗手间跑。三三早就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只安静的坐着,只是心里有些愤愤然,该死的臭弟弟,竟然总是让妈妈吐,等你出来,姐姐要教训教训你!
贺景荣从床上起身,冲夏棋说道:“我给小凉倒杯水。”
“嗯。”夏棋点点头,见贺景荣没有纠结刚刚的话题,松了口气。
厕所里不时传来干呕,贺景荣将水递进去时,三三跑到夏棋身边,跟她说起话来。过了几分钟,季凉好不容易从厕所出来,脸白了几分,程燕西心疼的紧抿着唇角,一语不发。
“妈妈,你没事吧?”三三关心的问道。
“没事。”季凉摇摇头。
夏棋叹了口气,“这孕吐的毛病还真是痛苦啊,幸好我已经熬过那段时间了。”说完,一笑,酒窝尽现,只是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夏棋却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也忍不住一下子干呕出声,“呕——”
贺景荣身子一震,一个箭步冲到夏棋的病床前,扶住夏棋,“什么熬过那段时间了,刚说完又要吐了。”
“呕——”夏棋又干呕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胃里翻涌上来,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苍白没有血色。不,不是孕吐!夏棋在心里呐喊,是她的病,她感受的到……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发病,要怎么办!
三三有些害怕的跑到程燕西身边,季凉也连忙让出去洗手间的路来。
可是,夏棋完全没有力气再动,只是感觉浑身的血液在急促的流动,好像血管下一秒就要裂开。
贺景荣突然察觉到夏棋的不对劲,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哇’的一声,夏棋俯身,一下子吐了出来,污秽物里更多的却夹带着血丝。
“夏棋姐……”季凉张了张嘴,浑身一震,眼看着贺景荣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贺景荣咬着牙低吼一句,扶着夏棋,浑身都在颤抖,一向冷静的他也慌了神,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我,我去叫医生!”程燕西一个转身跑了出去。刚刚来的时候三个白大褂还没走,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变故似乎就在一瞬间,季凉拉着三三退后,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些吓懵了。
夏棋吐出来之后,却感觉下腹一阵坠痛,眼前也花花绿绿的都是些奇幻的光彩,脑袋很晕,身子也轻飘飘的……
“夏棋,夏棋!”贺景荣拥着夏棋,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急得红了眼眶。
“孩子……别动我的孩子……”夏棋死命抓着贺景荣的衣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嘱咐,可一张嘴,‘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满嘴的鲜血。
贺景荣深呼了几口气,太阳穴上的青筋在突突的跳着。
夏棋感觉自己思绪在渐渐消失,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空旷,眼前似乎闪过一道亮光,她拼命睁眼,却看不清贺景荣的模样。怎么回事啊,难道要死了吗?不要哇,她还没做好准备,她还没看她的孩子一眼,她还没有好好跟贺景荣道别,她不想离开贺景荣啊……
“夏棋!夏棋你醒醒啊……”
“夏棋姐,你不要吓我们啊!”
“棋棋阿姨怎么了啊?呜呜……”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夏棋的身子飘飘忽忽,她似乎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闻到了浓重的消毒水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还有意识,那是白大褂的声音,他说:“现在必须做手术,孩子不能继续再留着了。”
紧接着,她又听到贺景荣的声音,“只要能救夏棋,没关系。”
不——
夏棋在心里呐喊一声,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想动却用不上力的感觉让她陷入绝望。不要动她的孩子啊!她只要再坚持不到两个月就可以了,怎么偏偏就发病了!还有,对不起,贺景荣,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