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仙冷不丁挨了一巴掌，惊呼一声倒在沙发上，捂着脸半天没作声。
杜怀山却还是气愤填膺的样子，举着手又要来打，前台的接待小姐们一看未来老板娘被打了，顿时慌成一团，有的上前来护着杜小仙：“伯父，有事好好说，别动手啊！”
有的赶紧给楼上打电话。
杜小仙挨了一巴掌，很快就平静下来，她坐起来，定定看着杜怀山：“阿爸，你为什么打我？总要给个理由吧？”
“你这个孽障还好意思问？”杜怀山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我们老杜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一个大姑娘未出阁，孩子都养下来了，你说你要不要脸？你跟你死鬼阿妈一样不要脸，居然走了她的老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样的货色！”
“够了！”听到杜怀山辱骂阿妈，杜小仙愤怒了，阿妈生前他没有做到尽丈夫的责任，死后还要被他这样辱骂！她瞪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直视杜怀山：“你有什么资格说阿妈，如果你当初稍稍尽一点责任，阿妈会死得那么早吗？”
“你这个不要脸的，还敢教训你老子？”杜怀山暴跳了，抽出腰间的烟斗就朝杜小仙身上打过去。
可是胳膊在半空被人抓住了，他回头一看，是个高大的男人，冷着一张脸怒视他，“不管你是谁，再敢动手，我对你不客气！”
顾念彬将杜怀山的手狠狠甩开，走过去查看杜小仙的脸，白晰的脸上果然有五个手指印，他心疼得一抽，恨不得就是一拳挥出去，但对方倒底是杜小仙的阿爸，这种犯上的事他还从来没做过。不过如果那个男人再动手，他绝不会再忍，管他是谁都照打不误。
“你就是顾念彬？”看他对杜小仙关切的样子，杜怀山猜到他是谁。
顾念彬把杜小仙扶起来搂在怀里，冷冷的看着他：“对，我是，杜先生，有事到楼上去说，不要在这里吵闹，影响大家做事。”
杜怀山也正是这个意思，他虽然行事鲁蛮，却是十分要脸面的人，便跟着他们上楼去。
进了顾念彬的办公室，杜怀山开门见山：“小仙，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阻止你的婚事，你跟我回大凉山去，那里才是你的家。”
顾念彬一听杜怀山这话，立刻就炸毛了，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谁敢来阻止，他遇佛杀佛，见鬼杀鬼！
“你凭什么不准小仙结婚？”
“不是不准她结婚，是不准她和你结婚！”
顾念彬倒笑了：“杜先生，我洗耳恭听，为什么不准小仙跟我结婚？我有哪里不好吗？”
杜怀山摸出烟斗来，默默的往里面塞烟丝，半响才说：“你们这种有钱人靠不住。”
“阿爸，我不会离开他的，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要和他结婚。”杜小仙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是因为那个孩子？”杜怀山冷冷的看着她，“我想起来了，就是杜华岳带回去的那个小女孩吧，我看着她就有几分面熟，只是没想到是你的孽种。孩子你想带着也行，不想带就留给顾家。但是你必须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然后你又要把我卖掉换酒喝吗？”杜小仙无畏的看着杜怀山：“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养猪种菜换来的钱全给你拿去买酒喝，你每次喝醉了就打我，哪怕把我打得半死，我也没想过要离开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最后你把我卖了，卖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阿爸，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杜小仙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却坠在顾念彬的心上，似滚烫的油，灼得他的心嗞嗞作响，抑止的疼。
这是他第一次听杜小仙说起曾经的伤痛，她比他想像中还要过得苦！而这个佝偻的老男人居然还卖了她。他终于明白杜小仙为什么从来不提起她阿爸，也不愿意回去见他！
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当父亲。
顾念彬愤怒了，一把揪住杜怀山的衣领，两眼直冒火：“你居然想卖了她？”
杜小仙赶紧上前掰他的手：“哥哥，你别冲动，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顾念彬仍怒不可抑：“我替你教训他！”
“不行啊，他倒底是我阿爸，对父母动粗是要被雷劈的！”
听了这句，顾念彬终于松了手，慢慢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他不希望杜小仙难做。
“杜先生，你走吧，离开G市回大凉山去，小仙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不过你放心，毕竟是你生了她。”他走到办公桌边，刷刷写了张支票拿给他：“这应该可以让你的后半辈子生活无忧了。”
杜怀山看着那张支票，并没有接，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要钱，我只要她跟我回去。”
“当初你卖她不是为了钱吗？”顾念彬讽刺的冷笑：“我给的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请你从此放了她，可以吗？”
杜怀山摇了摇头，“我怕遭天谴。”
“遭天谴的那个应该是你！”顾念彬把支票塞到他手里：“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搅小仙。”
杜怀山很仔细的看了看那张支票，慢慢数着那上边的零，可是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他显得有些茫然，睁着那双混沌的眼睛看着杜小仙：“小仙，阿爸想单独跟你谈谈。”
“不行，”顾念彬断然拒绝：“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我不会再打她的，”杜怀山显然已经清楚这里不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他更不是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对手，之前打人的嚣张气焰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佝偻着身子，垂垂已老的男人。
其实他的年纪并不算很老，不过五十多岁，是常年酗酒让他变成这样，劣质的酒精掏空了身体，让他的容貌看起来象个七十多岁风烛残年的老人。
“小仙，”杜怀山把支票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又叫了女儿一声，“阿爸有话要单独跟你说。说完我就走。”
杜小仙犹豫了一下，对顾念彬说：“就让我和他单独谈一会，我们到会议室里去说，你要是不放心，就在外头看着，好不好？”
顾念彬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我就在外头站着，你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杜小仙抱了他一下，带着杜怀山到会议室去。
有职员对杜怀山投过来好奇的目光，但是紧跟在后面的顾念彬让他们赶紧溜之大吉。顾总裁的脸色犹如乌云压顶，看来一场暴风雨是免不来的。杜小仙挨了她阿爸的打已经在公司里传开了，顾总这样子是要和老丈人开战了吗？
杜小仙进了会议室，把门轻轻关上，对杜怀山说：“阿爸，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杜怀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我要喝点水。”
杜小仙便拿纸杯倒了水给他，水很烫，杜怀山端在手里吹气，突然就哀叹连连，“小仙，阿爸这些年对你一直不好。你在心里肯定记恨我了，但是阿爸有阿爸的苦衷。”
“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对吗？”
杜怀山一惊，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你知道？”
“从小到大，村里人指桑骂槐，骂我是野种，骂阿妈偷男人，骂你是窝囊废。我虽然不聪明，听得多了，多少猜到一点。”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一直不走，非要等到我把你卖了才走？”
“因为阿妈说你是好人，说你只是脾气不好，”杜小仙垂眼看着地板上反射的灯光，“阿妈说如果没有你，她早就死了，你救了她，但她害了你。是她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我虽然不太懂她的话，但就凭你救过她，我也不能不管你，我那时侯想，虽然你不喜欢我，但等你老了，需要人服侍的时侯，或许就会发现我的好，就会喜欢我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卖了我。”
那杯水渐渐冷却，杜怀山却一口也没喝，他的神情有些僵滞，过了半天才说：“那件事，阿爸的确做错了，对不起你。”他顿了一下，又说：“你阿妈是个好女人，她没有害我，是我自已……要怪就怪那个抛弃了她的男人，是他把你阿妈害了。”
杜怀山的神情有些激动，他去端那杯已经冷却的水，杜小仙抢先一步拿在手里：“水冷了，我换一杯。”
她换了一杯温水，杜怀山一口气喝了半杯才停下来，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你阿妈是大凉山十里八寨最漂亮的女人，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她，可是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在大家心目中，她冰清玉洁，美得象天上的仙女，让人不敢亵渎，男人们膜拜她，女人们忌恨她，她美丽聪明，书念得很好，你知道一般的人家，女孩子最多念到小学就不读了，可是你阿妈一直念完了高中，她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是全村人的骄傲！大家都说大凉山总算要飞出一只金凤凰了，可就在通知书到达的那个暑假里，她，突然怀孕了，那个孩子就是你。”
“姑娘家未婚先孕，在大凉山可是犯了大忌！大家都跑到你阿妈家去跳脚大骂，说她丢了大凉山人的脸，你外公受不了这个打击，一气之下病倒了，没多久就走了。你阿妈整天郁郁寡欢，觉得是她害死了你外公，有一天夜里趁黑跳了塘，正好被我看到，救了她。就这样，我收留了你阿妈，和她结了婚，没多久，你就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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