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辰怎么也没想到造成父亲中风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父亲婚内出轨,在外头还有个私生女!这让母亲如何接受!
别说母亲,他都接受不了。其实冷静下来,他也可以理解,男人在外头花天酒地,偶尔露水情缘,暗结珠胎,这样的事情满大街都是。可他是陆定深啊,那样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关于那个孩子,顾广贤半个字也不愿意透露,只说那孩子并没有想要找生父的打算,陆皓辰在心里冷笑,如果知道生父是陆定深,还会不想找吗?
至于那个女人,顾广贤说她已经离世多年,逝者已矣,没必要再追究。
所以现在他要提防的是那个私生女。虽然说私生女现在不想找生父,可他不能没有准备。
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陆皓辰心里乱糟糟的。连夜赶回G市,原本想回到酒店倒头就睡,可是心浮气燥,怎么也静不下来,于是又穿好衣服出门,找了间酒吧喝酒。
一个人喝闷酒,却是愁上加愁,好在他向来自控力强,只喝了两杯就起身走了。
寒冬的夜晚,冷风刺骨。陆皓辰在亚湾长大,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天气,双后插在大衣口袋里,缩着脖子,慢慢的往前走。
夜越黑,街灯越明亮,象一只只硕大的眼睛,看着路上的夜归人。
街上行人不多,马路上的车却不少,一辆接一辆刷刷驶过他的身边。猩红的车尾灯象流星一样划过黑夜,渐渐消失不见。
陆皓辰驻足站在街边,望着虚无的某处出神,过了许久,他实在是冷得不行了,伸手招了一辆车回酒店。
他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差点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司机叫他,“先生,到了。”
他茫然的睁开眼睛,环顾了四周,发现车子居然停在顾家门口。他心一跳,清醒过来:“怎么是这里?”
司机奇怪的看着他:“是你自已报的地址,就是这里啊。”
他明明是要回酒店,怎么鬼使神差的报了这个地址?
下了车,他站在铁门边,怔怔的看着里面那座高大的建筑物发呆。
他可以自欺欺人,可是骗不了心,还是想她!无法抑制的想她,相思成疾,刻骨入髓,他真的没有办法啊,决心下得再坚定,可是管不住自已那颗心。
因为爱情真真能让人着魔,得到便是天堂,得不到便是地狱。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母亲说过的话,父亲心里一直有人,难道就是……他一下明白过来,父亲为什么会突然间中了风,因为心爱的女人死了。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没了,就象心一下被掏空,所以才会轰然倒地。
一定是很爱很爱,才会这样吧?
如果换作他……陆皓辰直直的盯着黑暗中的建筑,心想:如果换作他,只怕也是如此。
所以她一定要好好的,就让他在黑夜里煎熬吧,只要她可以在阳光下幸福的生活。
杜小仙最近对顾念彬有些不满,因为男人现在越来越喜欢赖床了,自已不起来,也不准她起来,腻腻歪歪总要好一会才肯爬起来。以至于早上的时间总是弄得很紧张。
男人不以为然,慢条斯理的又往她嘴里塞了个灌汤包:“急什么,哪怕是天天迟到,也没人谁敢说半个字!”
“可是老板都不以身作则,”杜小仙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底下的人又怎么会做得好?你不能天天都这样,会带坏样子的。”
“行行行,现在走可以了吧。”顾念彬扯了纸巾替女人擦了嘴,牵着她出了门。
小丁见他们过来,忙打开车门,侯在一旁。
顾念彬趁杜小仙不注意,偷个香,得意的笑。
杜小仙脸一红,当着小丁的面不好发作,娇嗔的瞪他一眼,待坐进车里才小声说:“你以后别这样了,都不腻的吗?”
“不腻啊,”顾念彬抬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哪怕你到八十岁,满脸皱纹,牙齿都掉光,我也不腻。”
杜小仙笑咪咪的说:“等我八十岁,你都九十多了,皱纹比我多,牙齿也掉得比我快吧!”
“哈,居然嫌我老!”顾念彬一把勒住她,作势要往她脖子上啃下去。
杜小仙被他弄得痒得不行,嘻嘻哈哈的挣扎,两个人闹在一团。
小丁眼观前路,只当作看不到,心里却是感慨,少爷一本正经了几十年,现在谈个恋爱,倒象毛头小伙子了。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
车子从小道驶向马路,汇入车流,很快就消失不见。
陆皓辰从树后慢慢走出来,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他定了上午的机票回亚湾,本想昨晚过来就当是告别,可没有亲眼见一面,总是不甘,六点就醒了,坐在床头抽了两根烟,终于做了决定,他告诉自已,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最后看她一眼,就此别过。
七点多就到了,站在门外吹风,晨风比夜风更冷,象小刀割在脸上,刀刀仿佛都皮开肉绽,他象一株白桦树,笔挺的站着,并不畏惧那寒风的肆虐。其实是疼着疼着也就麻木了。
就这样站了近两个小时,才看到她出来,看到他们十指相扣,看到顾念彬亲她,看到她娇嗔又无奈的表情,隔得那么远,他却看得那么清晰。
他闪在树后,看着车子从他身边驶过去,车速并不快,他隐隐看到车窗里人影交缠,似乎在打闹。
车子驶过去很久,他还站在那里没动。
她当然是幸福的,但他的心却被这幸福伤得再一次鲜血淋漓,象破了一个大洞,而他怎么样都堵不住那个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伤口血流不止……
终于还是踏上归程。
他还没有颓废到忘了医院里的父亲,上午母亲又打来电话,说父亲的情绪依然不稳定,虽然醒了也闭着眼睛,非常消极,并且不配合治疗。他必须马上赶回去。
他想自已的猜测应该没有错,父亲知道了那个女人的死讯,所以悲痛到生无可恋!可是父亲怎么能这样自私?难道连他和母亲都不要了吗?
他可以想像母亲此时的心情,她一直视父亲为靠山,现在靠山倒了,她一定惶然不知所措。可如果她知道事实的真相呢?又会如何?
飞机上的午餐照例难吃,他几乎没怎么动,只要了一杯红酒慢慢饮着。
下了飞机,亚湾倒是阳光灿烂,他脱了大衣搭在手臂上,拖着行李大步往前走,司机华仔等在出口处,远远看到便迎上来接行李。
“夫人在哪?”
华仔答:“夫人一直在医院里。”
“老爷好些了吗?”
“老爷不肯吃药,上午又发了一通脾气,把药盘都打翻了。”华仔小心翼翼看他脸色:“不过中午的时侯好些了。”
陆皓辰了解父亲的脾气,没什么好些的,他一旦犯了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母亲这两天一定过得很不好。
到了医院,还没进门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吃一口,只吃一口好不好,熬了两个小时的,好歹吃一口吧。”
他推门进去,父亲定定的看着天花板,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空洞洞的,象个没有灵魂的人。他接过母亲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妈,算了,爸听不到的。”
“不,他听得到,他明明醒了,眼睛都是睁着的。”
“他的心不在这里,你叫多大声都没有用。”陆皓辰拍拍肖美媛的肩:“妈,你先出去,让我跟爸好好谈一谈。”
肖美媛狐疑的看着他:“是不是……你……”
“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让爸吃饭,吃药,配合治疗,其它的先放在一边,好吗?”
肖美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陆定深,慢慢的走出去,反手把门关好。
陆皓辰在床边坐下来,看着迅速削瘦下去的父亲,不由得鼻子一酸。
“爸,我不知道现在提这个合不合适,或许你又会激动得发病,但我想试一试,总好过你这样不死不活的。爸,我去了一趟G市,我知道你为什么伤心。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不管是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因为她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她不是一只手或一条腿,失去了最多留下碗大的一个疤,人还可以活。她刻在骨头上,融在血液里,和你融为一体,不可分割,硬要分离,便是死路一条。爸,我说的对吗?”
陆定深一动不动的躺着,就象没听见似的,可是眼角慢慢聚了晶莹,象清晨的露珠,颤抖着滑落下来。
“爸,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我和妈妈,你不能这么自私,妈陪伴你大半辈子了,难道你就忍心让她难过?”
陆定深刚才还有点情绪波动,现在眼里又空洞无光了,象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陆皓辰一咬牙,使出杀手锏:“爸,就算你不为了我和妈,那你女儿呢?你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儿,难道你不想见她吗?”
这话果然有效,陆定深竟然扭头望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陆皓辰把耳朵贴过去:“爸,你想说什么?”
“找,找到她。”陆定深费劲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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