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四章昆仑之颠,斗篷怪人(一)
刘璋是在两年前的开矿失误中受伤的。
哑炮忽然爆炸,乱石纷飞,刘璋首当其冲被埋在山料之下。
被送往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全力救治,也不过是捡回一条命来,刘璋的脊椎伤了,从此不得不从刘氏玉器行的老板位置上退下来,躺在床上休养身体。
刘钰被赶鸭子上架当了新老板,刘氏的数位老臣子还等着大少爷身体康复带着他们再战辉煌。
只有刘钰深知,大哥余生想要站起来很难很难,几乎是毫无希望。
刘璋半瘫痪,好歹还捡回一条命,如果病情没有忽然恶化,他的余生几乎可以预见。
偏偏在玉髓被解出,恰逢宝镜一行来到和田地区的日子里,刘璋的病情恶化了……玉毒爆发,是刘璋的运气,在当世,很少有中医听说过“玉毒”了,又谈何去治疗。
刘钰有个疑问,若是玉毒是因为常年接触被污染的玉料所致,那他和其他刘家人怎么没有相同的症状?
“徐医生,这玉毒,真的不是人为?”
刘钰怀疑是有人下毒暗害大哥。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想到玉毒的特殊,宝镜并不是很赞同。
“刘老板,我想去令兄起居之所看看。”
刘璋忽然病重被送往医院,穿着医院的病服,身上什么饰品玉器都没带,实在看不出端倪。
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刘璋每日所呆的卧室。
一个半瘫痪的人,平日里能接触的地方不大,卧室是最有可疑的地方。
宝镜留刘钰吃饭,刘老板很有眼色,他现在是有求宝镜,怎么大刺刺留下来?和杨六公子和秦同志一桌用饭,刘钰觉得自己肯定不敢夹菜。
秦云峥做出来的菜,味道很标准,盐等调味品怎么放,他很是折腾了幼荷一番。
中餐的菜谱对初学厨艺的人来说和天书也差不多了,什么盐少许,酱油少许,料酒两勺……喂,盐要放多少才是“少许”,料酒两勺又是多大的勺?
把调料精准到多少克,才符合秦少校的做派。
这餐饭的味道,宝镜只吃出了甜蜜。
六公子夹着一撮清炒胡萝卜丝迟疑了好久,他一向以为自己是很不讲究的人,他错了,幼荷早就羊叼了他的嘴巴——这似甜非甜,说咸又不咸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吃过午饭,六公子再无法忍受。
“弟妹不是要去刘家吗,外面有居心叵测的势力鬼鬼祟祟,云峥你陪她一起去。”
等宝镜和秦云峥一走,柳三偷偷向幼荷抱怨:“再也不要让秦少校进厨房!”
兵王的手就是握枪的,不适合提菜刀。
……
刘璋的卧室相当朴素。
他本人醉心于玉石,屋子质朴古意,一面大书架装满线装古籍,全是数百年来刘家收集的与玉石有关的书。
刘家虽然豪富,刘璋的生活却很简单,一屋子古籍绝不会便宜,却不会给人市侩庸俗之感。
除了古籍,房间里最值钱的就是摆在床边小几上的玉雕。
这是一条墨龙,漆黑如墨的玉质,雕工上佳,是一方上等的墨玉。
见宝镜的视线落在了墨龙身上,刘钰同时面色大变。
“这是什么!”
漆黑的玉色,让他联想起了病房里被污染的两块羊脂白玉,肯定就是玉毒的来源。
但刘钰发誓,自己经常来兄长房中探视,绝对没有见过这墨玉龙雕!
刘钰大怒,将照顾刘璋的人都叫到一起,总算有人说了实话。
并不是被人刻意陷害。
这墨玉龙雕的来历刘钰其实也知道,正是两年前刘璋操作失误的采矿……玉矿染血,被视为不详,不管刘家的供奉们如何信誓旦旦强调那里蕴藏着如何丰富的玉藏,大哥因为此矿瘫痪,刘钰不可能继续开采。
那条玉矿被暂时封存。
刘璋醒来后发现自己残废,不是没有自暴自弃过,他向来是刘家的表率,负面情绪从不肯在弟弟面前展露。
负面情绪过去,很快又化为惋惜。
刘璋知道自己余生再不能亲临玉矿现场,不能抚摸一块块玉料原石,他是在开矿中摔倒的,若说什么能祭奠缅怀,也唯有那处矿……刘家的老家伙们对刘璋忠心耿耿,背着刘钰,就有人替刘璋运回了矿难发生时未被开采出的玉料。
这块玉料解出来,却是品质上好的墨玉。
那时候刘钰被赶鸭子上架接管刘家生意,竞争对手的试探打压,刘钰千头万绪,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看望刘璋。
刘璋就倚靠在病床上,凭着能动弹的上半身,花费数月,亲手雕刻了墨玉龙雕。
对于他最后的作品,刘璋喜爱非常,背着刘钰时经常把玩……玉毒就是这样入体的。
刘钰了解到真相,恨得有口难言。
大哥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玩玉差点把命都玩掉,刘钰气得冲到医院。
谁背着他给刘璋送玉料,这些老臣他早想找个借口收拾收拾,此时俱都承受刘钰的滔天怒火。
刘璋依旧虚弱,弟弟在医院闹了一场,总归是因为关心他。
“一开始,我不过是想留个纪念品,不过此时想来那墨玉竟有邪性,玉龙雕成后,我竟舍不得撩开手,日日把玩,终是害了自己……”
刘钰抱着大哥痛哭。
大哭一场,还是要寻找个解决方法,最终只能求助宝镜。
宝镜心中也七上八跳的。
她原以为只是治病,没想到竟然牵扯出玉毒。
玉毒也并不可怕,但是从在刘璋的房间看见那墨玉龙雕的第一眼,宝镜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
玉料被污染是一回事,可污染源如此邪性,并不像什么死物。
刘家兄弟感情深厚,刘钰也是一心一意想要救兄长,宝镜深深叹了口气:
“先到大刘老板当初发生事故的开采现场看一看……其余的,我现在并不敢保证。”
秦云峥眉头轻皱:“若是危险,你不要去。”
宝镜摇头,“这件事别人无法替代,找不到玉毒源头,毒就解不了,做事半途而废,并不是我的作风。”
秦云峥眉头紧紧锁着。
“你说的功法,何时教我?”
宝镜总是不断涉险,秦云峥越来越想学习玄术。
……
每逢春夏之交,峰峦起伏的昆仑山上,碧树吐翠,鲜花争奇斗艳,是天下闻名的美景。
山腰会迎来春夏,山顶终年皑皑白雪,远远望去圣洁美丽,这就是传说中西王母所居的昆仑仙山,昆仑山古来又被称作玉山,靠近和田一面的山麓出产美玉……刘家的采矿点也是在昆仑山上。
每年开采山料的时间,是6—10月,这时间段外,昆仑大雪封山,寸步难行。
宝镜不可能在和田耗到来年六月,不管怎么说,她都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刘璋治好——其他闲事她不愿意管,玉矿有问题,刘家也封存了,刘钰若是小心谨慎,今后玉毒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至于彻底净化玉毒的源头?
她现在又不是石碑世界里叱咤风云的南疆大巫医,先天境,只是能和天地元气沟通,没有趁手的法器,对待一些难缠的邪物宝镜并没有把握。
“冷不冷?”
穿着齐膝的牛皮靴,靴子口径还要牢牢绑紧,厚棉裤影响行动,又不得不穿。
羽绒服固然轻便,外面还套了一件厚厚的军大衣,想活动自如都难。
寒冬上山,不做好保暖工作,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秦云峥的打扮和宝镜类似,上山的人,每个人都做好了御寒准备。除了宝镜和云峥,还有刘钰带着几个青壮好手,事关刘璋,他是必须到的。
刘钰和刘璋不同,后者喜欢亲临采矿现场,刘钰却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
不要说寒冬腊月上昆仑山,就算夏季开采山料时,刘钰也没来过。
比家底,秦家肯定不如刘家,一个是当朝权贵,一个累积了几百年的家底,刘钰是家里的老来子,难免娇生惯养……可若比权势,刘家是商,秦家是官。
作为官三代,秦云峥很能吃苦。
他和宝镜是一行人中步履最轻松的,厚厚的积雪,并不能阻碍两人的脚步。
还有闲暇牵着手前进,恩爱有加,刺伤了单身刘扒皮的眼睛。
看刘钰气喘吁吁缺乏锻炼的样儿,宝镜忍不住建议道:“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冬日攀山,本就格外耗费体力。”
刘钰咬牙摇头,“休息了,我们天黑前都到不了,冬天在昆山过夜,搞不好会死人的。”
再快的脚步,在积雪重重下,也不可能在一日里往返。
刘钰一说,秦云峥反而下了决断,“大家都需要休息,我们再走一段路,天色不对就原地扎营,不要赶时间。”
找个安全的营地,可比连夜赶路好。
一不小心掉下山涧,或是遇到雪崩,找谁说理去?
刘钰带来的几个帮手都赞成,冬季上山本是被逼无奈,每个人都想首先保障安全。
皑皑白雪的昆仑山圣洁美丽,宝镜心中却始终有挥之不去的阴霾。
有件事她连云峥都没告诉,越往山上走,她脖子上带着的黄铜令牌,竟开始渐渐发热……这东西,可是好长时间没动静了。
宝镜隐隐后悔,她不该试图逃避祁易水托付的玲珑珍宝阁传承,如果早点弄明白了黄铜命牌的来历,她此时也不会如此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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