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认为许晴死的太容易了。
其实也该许晴倒霉,普通人在掌握超越世俗的力量初期最容易心态膨胀,许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尔等凡夫俗子的心态,她能暗杀杨六,不过是死了一个杨六的属下,怎么会想到杨六的反扑如此疯狂?
秦云峥牵扯住了许晴的心神,宝镜布下了结界,妖道没有按照计划来到婚礼现场,种种巧合,方让许晴的死显得那么容易。
许晴死了,也不是万事大吉。
她身前究竟对于烨几人做了什么,大概只有死掉的许晴和活着的妖道才知道。
宝镜觉得妖道是在下一盘大棋。
秦云峥不喜欢七弯八拐的阴谋,他喜欢大开大合的阳谋,喜欢釜底抽薪,不给对手留活路。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要是把六哥的蛊毒解了,妖道不足为惧。”
知道了妖道的样子,真要发动所有人脉搜索不可能没有收获。为何还让妖道在外逍遥?不过是投鼠忌器,六公子体内的子蛊一日不除,他和妖道只能相互忌惮,且相互依存!
怎么除去蛊虫,宝镜用了两年的时间在准备。
“云峥,我花了两年的世界从南到北,才找到了和蛊虫相克的灵物……长白山脉中有一只白鹰,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已经有了智慧;滇缅交汇的原始森林里也有一只通灵的金雕。它们生来就是毒虫的克星,不管找到哪一只,配以秘法,才能彻底解决蛊虫。”
世间万物都存在相生相克的道理,就像鱼吃吓,狼吃羊,鸟吃虫。
毛毛虫会啃食植物茎叶,毛刺有毒,人类的皮肤也防御不了毒性,浑身毛刺的毛毛虫却是鸟雀眼中的美味食物。蛊虫比毛毛虫厉害千百倍,宝镜须得找一只比麻雀厉害千百倍的灵禽才能对付蛊虫。
上古时期,这样的灵禽遍地都有,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凤凰。
但在现代社会么,能找到两只有灵性的猛禽,已经是集合了秦家和六公子的势力。
宝镜个人比较中意滇缅边界的金雕,金之锐气,能克制邪祟。
秦云峥不建议宝镜前往滇缅边界捕捉金雕,他偏向于长白山脉中的白鹰:
“滇缅边界局势混乱,地方武装势力没有法纪,那里太危险了。”
宝镜很奇怪,她很少听见秦云峥用这么忌惮的口气谈论什么,在这个男人眼中,不管什么事都是可以解决的。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你在滇缅边界受伤,一路北上,跑到徐家村后山时无力前行……云峥,几年过去了,是什么在让你害怕?”
秦云峥抿唇。
他和宝镜的初遇当然算不上甜蜜,更全无军人的磊落光明。
几年前,他还没学过什么玄门功法,依旧是普通军人中实力强悍的兵王。单兵王的实力依然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牺牲的是一整个精英小队,战友们牺牲生命为他掩护,就是为了让他送出重要的情报——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纷纷倒下,浴血出逃,秦云峥知道自己怀揣的情报有多么重要,不要说威胁小姑娘,为了大义,更掉节操的事也必须要做。
只可惜他送回来的情报,似乎并没有得到国家的重视……秦云峥据理抗争过几次,换来的是让他调任西北的军令。
这其中的详情,秦云峥并不能细说,他只能含糊道:
“长白山很近,是更理想的选择,如果你真要去滇缅边界,我会和你一起去。”
他当初没能护住战友,现在有信心能护住宝镜——小镜不见得要依靠他保护,秦云峥很心疼她,想要替宝镜撑起一把保护伞。
“或者,你长白山捕白鹰,我去滇缅边界捉金雕。”
这是让她去安全的地方,自己选择危险的地方?
生活中总有太多无奈,敌人们也很操蛋,宝镜看着恋人,云峥总能让她的心软成一片。
望着云峥认真的表情,宝镜没有继续倔强:
“嗯,那我们就去长白山。”
白鹰不如金雕契合,不过是让她多费些心力,何必让云峥提心吊胆?
“等把妖道解决,不管于烨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总能水落石出。”
破除邪术的瞬间,她就能看见躲藏在幕后和妖道合谋的人,这人,不用她刻意除去,邪术的反噬能叫他当场死亡。
夜色掩护,秦云峥能正大光明牵着宝镜的手走在京城的街上。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对男女相互钟情,男的俊,女的美,能照亮灰扑扑的街道。
秦云峥忽然低笑道:
“或者,我要帮你请假?”
宝镜脸上的笑陡然僵硬。
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能否认她是个大学生事实,学霸可以碾压省城的高中,碾压不了京大。
……
情侣甜蜜,许首长的情形就是掺了苦瓜汁的味道。
幼时饿肚子,少年时当码头苦力,青年时参军……战争快胜利了,他把老婆儿子给弄丢了,到了享受拼搏果实的时候,许泰达站错队了。杨领袖当政时,许首长也不太起眼,慢慢熬死了年长的革命战友,许泰达方渐渐出头。
连不太欣赏他的杨领袖也熬死了,许泰达成了有序列排位的首长。
就在这几年间,连失散在外的儿子也有了消息,享受不到阖家团圆的亲情,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把女儿给熬死了!
什么阖家团圆,从此只存在于许泰达的梦里。
若不是他拦着陆枚,这个发疯的“许夫人”大概真要和宝镜一家子同归于尽。
许泰达很心痛。
心痛爱女早逝,也心痛孙女狠辣。
手心手背都是肉,许晴对他而言可能是手心更被他偏爱,可没了手心,难道他连手背都要丢掉?
徐海东成了他唯一的儿子,打落牙齿和血吞,许泰达得把手背给保住……所以他甚至不能替女儿报仇,大首长要他忍下来,许泰达就必须忍。与杨家正面碰撞,会激起领袖旧部的激烈反弹,谁也没办法正面承受后果。
若是宝镜知道了许首长的这段心里路程,肯定会嗤之以鼻,她血缘上的亲爷爷真正爱谁呢,爱他自己罢了。
不能报复杨六。
不能把唯一的血脉后人给杀了。
许首长很憋屈。
他强撑着病体亲自梳理婚宴现场的线索,朱老没查出来的东西,许泰达查出来了。
不是人人都是带着私心的程君瑶和雷元洲,面对重压,为了自己的清白,在反复的审讯中总能交待点东西。许晴当天是新娘子婚纱惹眼,有个女服务员远远瞧见她和一个男人在露台谈话。
“特别高,样子很出色……”
新娘子在婚礼前私会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宾,女服务员不欲多事,都不敢多看几眼。若不是男人外表太出色,女服务员的印象不会深。
京里出色的大院子弟不少,能让人过目难忘的,许晴又肯在婚礼前私会的——除了秦云峥,又有谁呢?
许泰达又中了一箭。
他立刻给老友秦胜利打了电话,就质问了一句:
“小晴对不起宝镜我承认,对不起杨六我也认了,她哪里对不起秦云峥?”
秦胜利无从辩解,只能无言以为。
沉默往往最伤人,秦胜利再大公无私,也不能把亲孙子推出去博得老友的原谅。等许泰达冷笑着挂掉电话,两人结伴在羊城码头讨生活结下的友情也尽了。
一段友情的逝去很让人惋惜,特别是处在秦胜利和许泰达的地位,已经少有真正的朋友。
许泰达想不明白啊!
他认为女儿许晴真没有半点对不起秦云峥的地方,一个女人纵然因为一腔痴心做了些出格事,只是可怜,又怎么能算错?
“首长,小姐的后事……”
张警卫也不想提这伤心事,但许晴的尸体已经存放了好几天,陆枚整个人浑浑噩噩完全不能主事,许晴的后事,还得让许泰达操办。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许家人丁单薄的坏处。
许泰达只能打起精神。
“一切从简,小晴的死不能再引起公开议论,你替我在公墓里找一块地,安排好了就告诉我,我送她最后一程。”
他正要和张警卫交待,房间里忽然弥漫了淡淡的蓝雾。
雾气朦胧中没有张警卫的声音,一道曼妙的身影从雾气中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看见本该死去的许晴,脸上挂着泪珠,泪眼迷离泣诉:
“爸爸,救救我,我好痛……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杀我……”
许泰达手脚僵硬,连心跳都慢了几拍。
就在刚才,他正在和张警卫讨论许晴的后事,眨眼间,本该死去的人又出现在眼前。
眉毛眼睛,发梢耳朵无一不是许晴。
她甚至还穿着当天的婚纱,手上戴着钻戒,发间的钻石皇冠歪歪斜斜。白纱沾血,满脸都是血迹,声声哀啼,流出的眼泪也是血红色。
但凡对女儿有一丝恋爱的父亲,无不会心软。
许泰达眼见许晴的惨状,耳闻她的哀求,在短暂得晃神后,又心如磐石坚硬。
他垂下眼皮:“小晴已经死了,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朗朗乾坤,妄想迷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