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想到的是,唐洛然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手边的走廊响起,温柔地唤她,“洛然。”

  肩膀猛地一颤,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响戛然而止,她扭头,只见江瀚臣身穿深色高领毛衣,外搭棕色风衣,休闲裤包裹住的长腿迈开,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一在她面前停下,江瀚臣还没开口,唐洛然就先热情地打招呼,“你来了呀,我等你好久了,好多天没看到你,又帅了一个度呢。”

  这种话别说她平时有没有经常说,他都很少听,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愣了。

  直到察觉到来自她身后的冷漠眼神,江瀚臣才明白过来——唐洛然这是在借他来让傅子琛死心,不过看对方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要死心的样子。

  无奈地低头摇了摇头,轻笑,他也温柔回应,“几天不见你的嘴怎么这么甜了?”说着,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眉目温柔。

  “这几天一院有点忙,现在处理好了,我这几天应该都会待在这里,算是陪你吧。”他说着,终于将目光挪向唐洛然身后的高大身影——傅子琛的眼里都快要火化了。

  不愿示弱地瞪了他一眼,江瀚臣并不打算再退缩。

  而傅子琛也走上来,直接拉过唐洛然的手往身后拉,说话一字一顿,“就没人教过你跟已婚女性要保持一定距离吗?”

  唐洛然使了劲,奈何对方手劲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一想到唐洛然无视他跟江瀚臣卿卿我我,比起愤怒,他更觉得苦涩,只是不想示弱,也不想让步,更不愿意对心爱之人发火,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挡在他们之间。

  无论要用什么手段都好,他都不会把唐洛然拱手让人。

  “不需要别人教我也知道,但我明知故犯,怎么了?”江瀚臣很是坦然,他才不顾及那么多——他比谁都清楚唐洛然是容不得半点犹豫,她稍纵即逝。

  往前一步,与傅子琛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他冷笑一声,反击,“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以病人身份来还是医生呢?”

  其实他也猜到一二了,一定是医院收了傅子琛不少好处吧,所以才如此纵容他。

  “以唐洛然的丈夫的身份,还有我就是什么也不是,也有资格自由出入此地。”傅子琛不作过多解释,他也不刻意炫耀,谁都知道他最多的就是钱跟权势了。

  可傅子琛忽略了,唐洛然才不承认他是自己丈夫。一听到他对外这样宣称,她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趁着他松懈时,甩开他的手。

  猛地将眼前高大的身影推开,唐洛然抬头注视着江瀚臣,笑得尴尬,“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你不要介意。”

  “我知道。”江瀚臣低笑,她旋即转身与他并肩同行,说说笑笑地沿着走廊往下走,而傅子琛则可怜巴巴地被晾在一边,想了很久也插不上话。

  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心里当然不是滋味,不由得攥紧拳头,傅子琛半垂眼帘,宛若黑曜石般的瞳孔盈满冷漠,还有一点点不甘心。

  “我不会放手的。”傅子琛一字一顿,像是在提醒自己。他转身离开,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而唐洛然跟江瀚臣在拐过弯很久之后,她转头看向身后,并没有发现傅子琛跟上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边又觉得哪里缺失了一块,心里空落落的。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身旁的人突然发声,把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他,神情复杂,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她才回应他,“谢谢,有你在真好。”

  说罢,唐洛然主动握住江瀚臣贴得她很近的手,他温暖的手心让她感到心安,她壮了壮胆,索性与他十指紧扣,修长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江瀚臣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笑声爽朗,倒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肩并肩走在一起,他们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融洽,然而不知为何,难得主动的唐洛然却感到莫名其妙的愧疚,不是对傅子琛,而是对她十指相缠的江瀚臣。

  她为利用他的真心而感到愧疚。

  ……

  几乎形影不离地在每间病房都巡了一遍,还被不少病人调侃,连很少理会的唐洛然都忍不住红了脸。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江瀚臣就收到出了车祸急需抢救的病人,他不得不先离开她身边,赶往外科诊室,第一时间赶去抢救。

  而唐洛然也在随后接到了难产孕妇的开刀通知——本来胎儿就是巨大婴,结果孕妇还是坚持要顺产,结果在接生时出现难产现象,手术室内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只好求助唐洛然。

  没有太多犹豫,她立即狂奔至手术室,一进去就动作迅速地做好准备工作,全身心投入工作,将个人私事全都抛到脑后,全力抢救孕妇跟孩子,并于午时结束手术,母子平安。

  毕竟连续几个小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工作,手术一结束,唐洛然就有些吃不消,她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一边吩咐在旁帮忙的医生,“可以缝线了。”

  “是。”在旁的医生像是呆滞了很久,直到她提醒,才反应过来,连忙动手。

  听到身后传来孩子毫无顾忌地哭声,唐洛然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将沾满鲜血的手套卸下来,走到角落的洗手台清理。

  等她处理干净,转过身时,孩子已经被护士抱出去给家属看,手术室的门敞开着,门外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而共事的下属跟同事则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一瞬间,唐洛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孤立在整个事件外,但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素来不爱为了这点小事矫情。

  将手伸进白大褂外侧口袋中,她大步迈开长腿,走出手术室,并绕过还在走廊上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家属,唐洛然向右拐弯,与傅子琛迎面碰上。

  他提了提手中的餐盒,露出温柔的笑容,“手术持续了那么久,你一定饿了吧,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刀削面。”

  “还有,我刚刚听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跟护士在议论你,她们说你的技术精湛,竟然连这种高难度手术都能轻松驾驭。”傅子琛笑意更浓,好像得到褒奖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似的。

  看到他的笑容,她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但最后,唐洛然还是强迫自己别开脸,再次迈开脚步,却与他擦肩而过,根本就不理会他。

  她就是想让傅子琛死心,却又不忍心。

  无论唐洛然怎么无视他,傅子琛都没有改变他的态度,每天待在她身边,恨不能无时无刻都陪着她。

  他是觉得无所谓,但唐洛然却不是那么想,她每天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傅子琛坐在办公桌前,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一天这样,第二天还这样,之后她就直接炸了。

  “你怎么又来了?这都第几天了?”唐洛然杵在门口,脸色铁青,瞪着傅子琛的眼神都快要火化了。

  傅子琛安分地坐在办公桌旁看书,桌子上放着他给唐洛然买的早餐,一听到她的声响,他立即抬头,轻笑,“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你一定又没吃早餐吧,快来吃吧。”

  他说着站起身,替她打开饭盒,从上到下好几层,在香味弥漫整个办公室的同时,她也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口——修长的手指几乎都贴上了创可贴。

  心下一惊,唐洛然瞪大眼睛,俏脸硬是皱成酱牛肉,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啊,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好的。”发觉自己暴露了,傅子琛想解释,但一时又找不到理由,索性绕过重点回应。

  然而她可比他想象中的要执着多了,二话不说直接扯过他的手腕,撕开其中一张止血贴,一道尚未结痂的伤口映入眼帘。

  如他所说的确只是小伤,但这么多刀口不疼才奇怪。

  “你又被仇家找上了?”唐洛然只能想到这个,谁知傅子琛嘴角笑意更浓,笑得桃花眼眯起,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摇了摇头,“如果仇家找上的话,就不会是这个程度的伤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死心,死盯着伤口,又转头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饭菜——虽然香味很浓,但是卖相实在不怎么样……

  该不会……傅子琛这些伤口是下厨造成的?!

  “你这些都是给我做饭时弄伤的?”唐洛然猛地抬头,瞪着他,语气强硬,见他脸色明显一僵,她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心里顿时涌起莫名其妙的酸涩感,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在回过身来之后,唐洛然才察觉到此刻跟傅子琛之间的距离不到十厘米,他精致的面容在她面前放大,让她一下没了防备。

  条件反射似的甩开他的手,唐洛然别开脸,绷着脸,“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吗?谁让你给我做这些的?你本来就是贵公子,何必勉强自己做一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呢?为了我有必要吗?”

  也不知道为何,只要一碰上他,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情绪波动也很大。

  看来他们还真是命里相克啊。

  傅子琛依旧在笑,眉眼中对她的宠溺几乎快将她淹没,他却还觉得远远不够,回应时也是尽可能柔声细语,“我自己愿意,你不用觉得内疚。”

  “谁内疚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关我的事。”话音未落,唐洛然就立即出言反驳,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她知道她是没法儿在这里待下去了,干脆甩头走人。

  刚走到门口,手就被抓住,她还没回头,身后就传来傅子琛带着恳求的声音,“真的不赏脸吃两口吗?我可是做了很久的欸。”

  为了折腾这些,他还连着去上了几天烹饪课,一路被妇女骚扰过来才总算学有所成。

  “不必了,江瀚臣已经约我出去吃饭了,我来这里只是来拿个东西就走。”唐洛然回头,对他冷言冷语,全然不顾他自尊心是否会受伤。

  说罢,她狠狠甩开傅子琛的手,快步离开,而他就是想追上去,也只能驻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