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哭完了,就依旧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拧着脸抬头望向许沐,哑着嗓子低声说了句:“许沐,我错了。”
可惜一反常态地,许沐对顾骁的话压根儿没什么反应,目光里是顾骁读不懂也不敢懂的冷漠,低下头,平静地开口:“你错哪儿了?”
顾骁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许沐会反问回来,一时也答不上来,就直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握住眼前被许沐攥紧了的拳头,手心一阵冰凉,小同志机械着动了动嘴:“对不起,对不起许沐。”
许沐继续无动于衷,不躲也不挣扎:“……起来。”
“……”
顾骁盯着许沐面无表情的脸,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儿总算是站起身,踉跄着往前凑了两步,手却突然一紧,扯着许沐扭头就走。
“顾骁!”
眼看就要到了顾骁停车的地方,许沐稍微提高音量,破天荒地成功止住了那人急火火的脚步。
顾骁转过身:“许——”
话没说完小同志就忽然愣住了,剩下的字卡在喉咙里张着嘴巴说什么都讲不出来,而不远处的闻家铭眉头微皱,静静地看着许沐。
许沐就用力抱住顾骁,一声不吭。
顾骁不知道为什么一动都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大气儿都不敢喘。
而几分钟之后,察觉到许沐要离开的动作,顾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回抱住对方,小孩儿似的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放手,骁。”
结果许沐毫无波澜的几个字,顾骁莫名其妙地立马松了手。
从小到大顾骁没被人这么叫过,其实念初中那阵情侣之间特别流行这种叫法,就是只叫对方姓名的后一个字,当时许沐那个小女朋友就这么叫许沐来着,顾骁每次听见都一身的鸡皮疙瘩,整张脸都拧巴到一起去了,说以后哪个女的要敢这么叫他他肯定拿鸡皮疙瘩砸死丫。许沐说他那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羡慕嫉妒心理,以后要真有人这么叫他指定美得找不着北。可惜这称呼渐渐不流行了,还真就一直没人这么叫过他。
不过眼下看来还真应了许沐当时那句话了,有那么一瞬间,顾骁的确是有点儿找不着北。
但接下来许沐的话明显将人又瞬间拉回了现实。
“顾骁,”许沐垂下眼,指尖动了动,抬起右手缓缓捂上心口,“我这儿……好像不疼了。”
“……许沐?”半晌,顾骁抬起头,努力不去想这句话的含义。
许沐却突然哼笑一声,偏头骂了句娘,转过脸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看着顾骁笑呵呵地开口:“我他妈就说么,这么文艺着讲你肯定听不明白,我还是通俗点儿——”
“许沐!”
顾骁猛地打断他,特别害怕许沐继续说下去似的,胸口起伏着语无伦次:“许沐,我喜欢你,我就喜欢你,我不要关玥,我他妈的谁都不要,咱俩在一起吧,求你了,我不用你再等了,不用了,真的,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咱们就这么在一块儿多好啊,许沐,我难受,难受死了,你他妈什么都别说我求你了……”
“顾骁,”脑子里却莫名其妙浮现冯禹的脸,细密的汗珠挂在额头上,许沐脸色发白地看着顾骁,“我不爱你了。”
“顾骁,我不爱你了。”
巧了,正好一大片儿雪花不偏不倚落在顾骁嘴巴上,顾骁下意识舔了舔,然后怔怔地小声说了句:“许沐,我冷。”
“……×。”
许沐笑了,笑得直咳嗽,鼻尖儿通红,等笑完了跟顾骁说:“你他娘的别装了,我一点儿都不心疼你,顾骁你懂什么叫心死了么?×,你肯定不懂。”
顾骁被许沐几句话压得有些透不过气儿,就讷讷地顺口接道:“我懂,许沐,我懂。”
可许沐就继续笑着看顾骁:“你不懂,你他妈什么都不懂。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哪儿啊?喜欢跟我上床是吧?”
顾骁一僵,紧接着黑了脸:“许沐你闭嘴。”
许沐是一干净的人,出了什么事儿他都是一干净的人,俗气点儿说丫就是泥巴里那莲花,干净!忒他妈干净!
只是许沐好像跟顾骁杠上了,或者说他是跟自个儿杠上了,叹口气,说得可认真了:“其实你要上床倒也不是不行,用不着扯些有的没的,关键就是你也知道了我现在挺脏的,你要不嫌——”
“你他妈——”顾骁一扬手,却又在半空中硬生生收住差点儿抡过去的拳头,就顺势将人一把揽过来,死死圈进怀里,“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于是,许沐还真就突然没动静了。
顾骁揉着捏着好一会儿,也不顾是不是有人看着,一丁点儿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顾骁,我累了。”
而毫无预警地,许沐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疲惫的、倦怠的,他说:“我想好了,咱俩还是做好哥们儿吧,一辈子的好哥们儿。”
说完,没怎么用力就推开呆愣的顾骁,许沐转过身,大滴大滴的眼泪儿砸下来,却直了直背,几步回到闻家铭跟前:“走吧,去哪儿都成。”
“好。”
将许沐的表情尽收眼底,闻家铭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走向秘书开过来的车。
许沐没回头,也没擦眼泪儿,就跟在后面上了车,绝尘而去。
他曾经就觉着顾骁是他无论如何都戒不掉拒绝不了的一种瘾,除非自个儿死了,不然谁都没法将他从自个儿心里边剥夺掉。可坐在闻家铭的车里,等眼睛干涩到几乎睁不开的时候,许沐突然发现,人吧,其实没什么绝对放不下割舍不了的东西。归根结底人的本质都离不开自私两个字儿,疼了累了怕了,自然就不敢再期望了。
这样其实挺好,真的。
眯起眼,许沐轻喘了口气儿,余光却不经意扫到车后座的报纸,面色一滞,伸手抓到跟前。
闻家铭从后视镜里看见许沐的动作,神色暗了暗,他当时的确是太着急了,报纸随便扔到后面忘了收起来。
许沐盯着报纸上虽然打了码却仍旧不堪的照片稍微有些失神,可出乎闻家铭意料地,他也只是一愣而已,丝毫过于明显的情绪都没有,就看了一会儿,抬抬手翻到后一页。
——整个版面的内容几乎都关于许濂成。
许沐的眉头逐渐拧紧,上面的大概意思就是说,许濂成曾经逼迫其公司旗下某个女演员服食大量毒物,事后却伪装成自杀,时间呢,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许沐九岁。
毫无疑问了,小演员的事儿不知道被哪路神仙给捅了出来,捅得那叫一个高调,高调到警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
闻家铭不动声色地看着许沐,对方一直不说话,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而收回目光,闻家铭对旁边的秘书说了一个地方,没去理会身后许沐猛然抬起的头,就闭上眼,轻轻按了按眉心。
“……”许沐扯了扯嘴角,半晌,将头扭向车窗外,淡淡地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了,闻总。”
“恩。”闻家铭依旧闭着眼,低应了一声。
语气随意到许沐有那么一瞬间觉着好像回到以前上班的时候,无论自个儿说什么做什么,那人永远一副冰块儿脸,高高在上的模样,讲话极少超过十个字,而且大部分都是陈述句,让人无从反驳。
于是这么一晃,许沐到底还是忍不住想抽自个儿几个嘴巴,当初叫着劲儿上人家办公室闹辞职的场面眼下回想起来,还真他娘的傻×到家了。
只不过也没时间容他再多想什么,车缓缓停下来,稍微犹豫一下,许沐拉开车门走出去。
“……等等。”
闻家铭出声阻止的时候显然来不及了,许沐已经下了车。
转过身,小伙儿一愣。
别墅门口正被一群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路边停靠着两台警车,而许濂成被几名身着刑警制服的人员带出来,强制开出一条道路,往警车的方向走过去。
闻家铭紧皱起眉,眯起眼睛走到许沐身后,一只手按下许沐的肩膀,不再说话。早晨才出来的消息,警方现在就敢过来抓人了,这件事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有强大的幕后操纵者。可这座城市里实力能跟许濂成抗衡的,还真心是少之又少。
于是几乎瞬间的,闻家铭想到一个人。
结果不等许沐开口,后面的警车里已经出来另外两名警察模样的男人,径直朝许沐走过来。
边上的几个记者似乎也发现了这头的情况,一窝蜂地,就这么突然围过来。
许沐瞪着眼睛有点儿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状况,脑子里混乱不堪,也不动弹,就怔怔地杵在原地。
而闪光灯络绎不绝,许沐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除了记者媒体各种噪杂的问话,耳边又传来警察冷漠的声音:“许濂成的儿子许沐是吧?正找你呢,你父亲的案子有一些细节需要你的口供,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吧。”
番外:冯禹的故事 ? 局外人①
打从懂事起,我就知道自个儿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你要说喜欢爷们儿也就算了,还他妈好死不死看上了自个儿亲哥哥,我觉着我真他妈是没救了。
我叫冯欢,我妈生我那年电视上正热播《小李飞刀》(绝对不是后来红遍大江南北那一版,那会儿我都念初中了),然后我这名儿就是这么来的。想想看我妈也算是一奇葩了,我得庆幸她当时看的不是《上海滩》。
我哥叫冯禹,他比我大两岁,长得比我好看,其实我不知道桃花究竟是什么模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一冲我笑的时候我就会莫名其妙想起桃花这两个字,心里边既暖和又踏实。而且我妈说我小时候特别乐意哭,饿着了哭吃饱了也哭睡醒了还哭,偏偏怪了,我哥一过来我就消停了,张着嘴“嘎嘎”跟那儿乐,小鸭子似的。
我猜,估计那个时候我就爱上我哥了也说不定,嘶,“爱”这个字儿打我嘴里吐出来怎么听怎么觉着恶心呢?
实话实说,我不是个好学生,因为我叛逆,你要问为毛叛逆?我哪儿知道!我就是喜欢!
早就不记着第一次打架是为了什么了,就记着当时被揍得不轻,胳膊上到现在还有两块被烟烫过的痕迹,回想起来简直他娘的怂到家了。
当时因为不敢让我妈看见,就大半夜摸黑回了家,结果跳进院子的时候俩脚刚着地,屋门口“嗖”地立起一白影儿,我当即就腿一软差不点儿吓尿了。可定了定神,等半天也没见对方动弹,我就心一横,顶着俩熊猫眼壮着胆儿过去了,还顺手拎过大门口的铁锹。
然后走到跟前的时候我举着比我高了一大截的铁锹杵在那儿他妈整个一圣斗士星矢,傻愣愣地看着我哥只穿了件宽大的白背心和短裤站在房檐底下,我这点儿文学水平肯定是形容不出来他什么眼神,但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我哥他关心我。
所以虽然胳膊腿疼得要死,我当时还是打心眼里高兴地冲我哥呲牙一笑,小声问了句,你还没睡呐?
我哥没说话,转身就进屋了。我以为他不高兴,赶紧扔了铁锹就要跟进去,刚拉开门就见我哥拿了条毛巾出来,从水缸里舀了盆水,轻手轻脚地蹲在地上拧干了,也不敢开灯惊动我妈,就着月光一下下擦我脸上的鞋印子,擦完脸擦胳膊,擦完胳膊擦腿,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也没骂我。
我哥话少,学习好,一举一动都特别有大家风范那股劲儿,跟我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底下,我就是那种穿校服戴红领巾也能走出一身痞味儿的小喽啰,没事儿就跟高年级的小痞子们混在一起,流氓着呢。
别的不多说了,反正就是从那天开始我更加坚定了自个儿对我哥的不靠谱念想,有时候趁他睡着的时候还能偷着吃两口豆腐,蹭蹭脸蛋儿什么的,其实我那会儿也就八九岁,也不敢做特别出格的事儿,再者说也没那个觉悟是吧?
所以说老实话我有一阵还挺满意自个儿的生活现状的,因为我发现在我哥心里最重要的是学习,排第二的就是我,再往后才是我妈,然后就没了。
——忘了说了,我没爸,打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我爸,据说是……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也不关心。我有我哥足够了。
后来念了初中,我那点儿猥琐的心思终于开始萌芽壮大了,我是个爷们儿,看见喜欢的人想亲热亲热简直太正常了,可我又不敢碰我哥,而且也不像小时候睡在一张床上了,搬家之后我妈特意把我俩给分成两个房间,就怕我没正事儿把我哥给耽误了,也是那时候我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见关于我爸的事。
她说,你再这么不靠谱迟早跟你爹一个下场,到时候爱哪儿去哪儿去!别拖累我跟你哥!
我就问她,我爸什么下场?
然后她就突然不说话了,横了我一眼,手里还拎着炒菜的勺子,“当”一声敲在我脑瓜壳上,转身回厨房了。
我撇撇嘴,也就再没问过,架呢,照打无误。
结果就在那一年,我闯祸了,闯了不小的一个祸。
其实事情起因挺他妈幼稚的,就为了一个女的,我老大喜欢她,偏偏她跟另一个人好上了。于是两伙人骂着骂着自然而然就掐到了一起去。
我觉着挺无聊的,可碍于老大的面子我还是往死里冲了,我打群架吧,专可一个人打,上来就挑个看样子应该是最怂的,算丫倒霉,从头到尾全往他一个人身上招呼,差点儿被我踢断气儿了。
等老大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那人肋骨估计都断了好几根了。
冯欢!
我那是第一次看见老大吓成这样,只好意犹未尽地补上一脚,转头看着瞬间熄火的两班人马,一脸迷惑。
最后在老师办公室,我知道,我的学生生涯算是彻底结束了。
那怂蛋竟然是教育局局长家儿子,古惑仔看痴迷了专门跑出来扬言加入“黑社会”,结果加入“组织”第一天就被我给盯上了,我×我真他妈有眼光!我真他妈崇拜我自个儿!
我记得那天回到家,我妈拿根铁棒子从一楼把我撵到七楼,我抱着脑袋往走廊窗户框子上一横,说你打吧,你打我就跟这儿跳下去!
然后我妈毫不犹豫就冲上来了,给我打得花花绿绿的,我也没往下跳。
最后是我哥跑上来了,脑门儿上还带着汗,喘着气拉开我妈,把我从窗台上扯下来,搂着我一边摸我的头,说了句,吓死我了你。
我妈就在后面喊,铁棒子直往我鼻尖儿上杵,她说你让他跳!死了我就省心了!
我冲她挤眉弄眼,妈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知道他什么来头我肯定躺平了让他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瞎说什么呢?我哥拍了我后背一下,然后回头跟我妈说,回去吧,回家说。
最后,那天我竟然如愿以偿的和我哥又一次在同张床上睡了觉。临睡前我哥抱着我,闭着眼睛跟我说,以后别打架了。
我听了之后没别的想法,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了,就瞪着眼睛看他,问,哥我亲你一下成么?
其实要搁小时候吧,弟弟亲哥哥一口是多正常点儿事,可无奈我小时候做贼心虚,还什么都不懂,活生生错过了吃豆腐的最佳时机。
我哥就睁开眼,看我一会儿,突然笑了,凑过来亲了我脑门儿一下,多大了你?睡觉吧啊。
我知道我哥那就是亲人之间纯粹的一吻,可我还是不争气的思想龌龊了。
然后稀里糊涂地,第二天起来就把我哥之前那句话给忘脑后去了,还从此正式踏上了小混混这条不归路,有事儿没事儿腰上挂一堆破铁链子,走起来叮叮当当的,往道边儿一站傻×兮兮地觉着自个儿真他娘的闪。
我当时特意跑发廊染了个金灿灿的脑袋,其实我觉着我长得不咋地,顶多算是个五官端正,但有一点不可否认,我长得白,不是白里透红的白,是病态的白,×,大夫说我贫血。所以染了头发之后哥们儿都说我更白了,白得跟他妈小姑娘似的。有一臭小子还说让我没事儿离他远点儿,整不好哪天酒后乱性就地办了我。
我差点儿笑抽过去,我知道他们都是开玩笑,我就是冷不丁冒出一想法,哪天把我哥灌醉了然后我就这么去引诱他我能成功么我?
抖了抖腿,我觉得我这想法……靠谱!
我那会儿14岁,对男女之间的事儿早在众兄弟之间略有耳闻,可爷们儿跟爷们儿的事儿我还真就没好意思舔着脸张口讨教。
等我偷偷摸摸东跑西颠儿总算搜集来一些这方面的细节,并且对gay这个圈子熟悉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哥都念高中了。
我哥念的是重点高中,那种要么塞钱要么成绩往死里好才肯让进的高中,别瞎猜,我哥肯定是后者。
然后我又犹豫了一阵,我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我怕我哥知道我是个gay嫌弃我。
结果,我他妈还没犹豫够呢,情敌倒先冒出来了!还他妈是个男的!我×!
当时在我眼里吧,我哥要是喜欢女的那挺正常,大不了我死磨硬泡把他给掰弯了,掰弯了之后——×,掰弯了之后?
哪儿他妈有之后啊,他要是个gay就必须也只能得喜欢我!
所以我发现我哥跟我一样喜欢爷们儿,而且还是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个爷们儿的时候,我连杀人的心都有。
真的,我当时真就揣了把刀上我哥学校附近去溜达,利用我强大的“人脉”去打听那人的来头。
等打听完了,我那点儿壮士断腕的气势可也偃旗息鼓了。
我自卑。
其实乍一开始看见那人的模样之后我就知道我肯定完了,一丁点儿念想都别指望有了。
那人长得……怎么说呢,我本以为会是个细皮嫩肉的娘炮来着,结果阳光底下,我顺着我哥紧盯不舍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沉,别提多难受了。
我觉得如果我跟他站在一块儿,他跟我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干净明亮,一个阴暗肮脏。
毫不夸张。
而后不死心地找哥们儿打听了那人的背景,我仍旧自我摧残地做了个鲜明对比,他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我呢,顶多算含着一大勺,我妈炒菜用的那种,一生下来就是穷折腾的命。
换了谁都得喜欢他。
那人还有个挺好听的名儿,叫许沐。
番外:冯禹的故事 ? 局外人②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故意避开我哥,然后跟所有情场失意的人一样,去一些乌烟瘴气的声色场所里边鬼混。
然后意外地,我发现自个儿这副穷酸皮囊竟然比我想象的要抢手多了。圈子里边像模像样的人其实挺少,少得可怜,人家长得好的要么卖要么跟豪门演绎门第生死恋去,哪是我们这种社会基层能接触到的。所以冷不丁冒出个长得还算五官端正的gay那简直就是一国宝,跟大熊猫差不多待遇,天天有人围着你转也不管你乐不乐意就死皮赖脸地跟你套近乎。
我吧,坦白交代,还真不是个把节操看得特别重的人——别失望,我他妈早就说过我是个烂人了。
所以好奇心是一方面,没原则又是另一方面,总之,我跟人上床了,跟爷们儿。
算一算,我那会儿都16了,正是雄性荷尔蒙抑不住骚动的时候,而且我打从一开始就没在乎过0啊1啊的问题,反正我就是准备泄欲来着,上面还是下面无所谓,给我伺候舒服了就成。
当时总有搭讪的人问我是1还是0,我每次都特别干脆的回他们——你要是1我就是0,你要是0我就是1,你丫自个儿看着办吧。
挺意外的是,我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还真就一次1都没当成,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都那么喜欢做上面的那个,可能我这人真他妈没什么羞耻心。
不过我就是再没脸没皮,偶尔有那么一次,还是掺了点儿矫情的情愫在里面。
记得当时一结束,我立马浑身冒汗地推开身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仰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空白一片。
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旁边的男人已经开始打呼噜了,我突然神经病似的一激灵,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我真傻×,那天是我哥生日,我他妈竟然给忘了,忘了!×!
后面其实挺他妈疼的,不过我打小就皮实惯了,咧咧嘴,嘶着气儿一件件套上衣服,连澡都没冲就姿势难看地飙回了家。
我妈早就不管我了,晚上回不回家她压根儿就不关心,她就跟我说,只要我活着就行,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真折腾出事儿了就他妈往远点儿躲,她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我当时到了家,我妈理所当然早就睡着了,而我哥的房门虽然紧闭着,门缝里却透出一点儿微弱的光线来,他每天都念书到很晚才睡。
可惜抬头看了眼时钟,我只有无奈的份儿,十二点零五,×。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却不敢打扰他,就悄悄靠在门板上,小心地呼吸。
其实我又偷着去我哥学校看过好几次,发现我哥竟然一直没什么动作,那个叫许沐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我哥这号人物的存在。我哥每次就远远地看着,不说话,只笑,暖到心坎儿的笑,没人知道那笑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形容不出来。
而我也许是真的在外头呆得时间长了,我发现自个儿年龄越涨胆儿他妈越小,莫名其妙地,我对我哥的心情跟一年前明显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实话我也挺诧异的,你说我这样一个人渣竟然也能有这种觉悟——他是我哥,亲哥,跟我有着不一样未来的亲哥,我他妈绝对不能毁了他,谁都不能。
多他妈恶心。
之后过了很久,久到我腿都开始打颤了想着冲个澡就回屋睡觉的时候,我刚一转头,身后的门突然就被拉开了。
身子一抖,我没敢回头,也没敢离开。
你回来了。
我听见哥低低的嗓音从身后响起,然后猝不及防地,一只手摸上我的头,轻轻揉了两下,用力掰过我的肩膀。
而我总算意识到自个儿他妈的刚从别人床上滚下来,有点儿不自在地垂下眼,没吭声。
这些天去哪儿了?
哥再次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我低着头,还是不说话,我不知道怎么说,难不成我说我是去跟爷们儿鬼混了?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叹口气,伸手将我拉进屋,合上门。
别把妈给吵醒了。他轻声说着,却又开始问我,那你打架了?
我急忙摇摇头。
他不喜欢我打架,我知道。
尽管我这些天也的确没少惹事儿——我一哥们儿还说呢,有冯欢的地方就肯定有是非。我当时听完怎么想怎么觉着别扭,后来等反应过来,我飞起一脚踹过去,×,原话不是有女人的地方就他妈的有是非么?
结果我正溜号儿呢,我哥突然做了一个让我不太镇定的动作。
像男人对女人经常做的那样,他勾起我的下巴,强制我抬起头看他,然后皱着眉,视线往下,将我的下巴又抬高一些。
我心底一惊,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
哥……
跟做错事儿的小学生似的,我仰着脸叫他。
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或者是在期待什么,总之,我哥的反应让我……挺绝望的。
对,绝望。
他就松开手,突然“扑哧”一笑,说,原来是有朋友了,怪不得不回家。
我立刻转过身,不敢让他看见我红了一圈的眼眶。
×,我他妈从来没这么娘们儿过!
可那天我真的觉得自个儿撑不住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撑不住,迈个步子都难。而临走之前我盯着门口柜子上我俩小时候的合影,眼泪没掉下来鼻涕倒溜出来两小条儿,差不点儿吃嘴里边去。
然后整整一个月,我没回去一趟。
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躲我哥,而是因为我惹事儿了,真的,就像我妈说的那样,惹了大事儿了。
我以前老觉着出来混吧挨个一刀两刀的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以后说出去那都是荣耀来着,身上的伤疤更是跟徽章一样锃亮光荣。
可当我真的被一群实打实混社会的流氓痞子们从街头追着砍到街尾的时候,我发现我以前真他妈是脑子里有疱!
而且最窝火的是我他妈的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群不要命的主!这要是真挂了我他妈冤不冤啊我!
最后是我一哥们儿突然冒出来把我给救了,我俩就躲在街口那只除了冬天一年三季都他妈恶臭恶臭的垃圾箱里,熏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互相捂住对方的嘴大气儿不敢喘,一藏就是十多分钟,眼瞅着就要口吐白沫驾鹤西去了。
我当时就想啊,大不了冲出去被砍死算了,被砍死总比被熏死听着好听多了,×!
而等那伙人终于离远了之后我俩腿都动不了了,松开手都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儿,吸完之后肠子都他妈悔青了,干呕声此起彼伏。
后来那个哥们儿告诉我,我得罪的还真是道上的人,季红。
我一听这名号立马就炸了,我他妈什么时候惹上一拉皮条的了!
然后等那哥们儿把前因后果交代完毕之后,我更没法镇定了。
闹了半天我前两天睡的那人竟然是他媳妇儿!嘶!我倒不倒霉啊?谁他妈睡个觉还得先查查对方有过什么情史啊!可他妈关键是吧——我×啊!是他“媳妇儿”上我不是我上丫啊!
得,这事儿说得多了丢的也是自个儿的人,我认了,我装个孙子躲躲还不成么?
于是这一躲,就是一个来月。
然后更让我头疼的事儿发生了。
季红的那个姘头,跟季红真的一拍两散了,其实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但你要说那姘头三天两头跑我兄弟这儿打听我的去向那我可真死活脱不开责任了!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丫对我有意思。
不过挺出乎意料的是,季红那边儿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估摸着可能人家是有了新欢了也说不定,早就把我忘脑后了我还跟只耗子似的藏来藏去有意思么?
所以我后来也是实在憋得慌,见那堆哥们儿又要出去挑事儿我也就摩拳擦掌跟了出去。
结果等到了地方我一看差点儿气死,又他妈是因为姑娘!
好像是我们这边儿的谁谁谁看上那个小姑娘了,然后就挺猥琐地搭了几句茬,还他妈动手动脚了,正好被俩路见不平的小子给撞上了,于是不用我多说了,有时候打群架真他妈挺无聊的。
结果等看清那俩人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了,有一个不太认识,但是另一个,我闭上眼睛都他妈能默画出来!
许沐。
我其实挺纳闷儿的,因为丫实在不像是会打架的人,身上那股气质跟眼下混乱的场面也绝对格格不入。习惯性使然,我对有模样的男的向来都得下意识打量几眼,就见他穿了件白衬衫,卡其色的裤子,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都是我听说过但没见过的牌子,从背面看过去,腿很直腰线特别好看。
然后我垂下眼,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什么,反正心里就窜出那么一股莫名的火。
等再抬头的时候,我没怎么犹豫就朝他冲了过去。
反正我就是一流氓,我哥喜欢他,我喜欢我哥,但这可不代表我也得喜欢他,何况都是他自找的,我他妈没主动去找他挑刺儿吧?
看,我就是这么内心阴暗。都来讨厌我吧讨厌我得了。
……别讨厌我哥。
结果,那天最最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哥出现了。
许沐真就如我所想的压根儿没什么打架斗殴的经验,所以当我踩着他干净的白衬衫一边骂街的时候,我猜我的模样肯定特别难看。
不然我哥不会扯过我突然给我那么重的一巴掌。
一个多月没看见他,见面第一眼,却是他喘着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表情。
我好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眼前除了我哥其他人都是模糊的,之后,来不及我说什么,才一张嘴,就狼狈不堪地被我哥扯回了家。
再让我知道你打架,你就不是我弟弟。
坐在床边,他一边给我肿起来的脸擦药,一边皱眉说道。
我没说话,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发呆。
听没听见?
他却手上稍微用力,我疼得“嘶”了一声,晃过神,急忙点点头。
然后等擦完药,我盯着他转过去放药箱的后背两眼发直,鬼使神差地开口,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他扭过头,恩?
就是……那个叫许沐的。
我不敢看他,声音也小得可怜。
问完我就有点儿后悔,觉着坐在这里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自在,站起身,迷迷糊糊就想出去。
不喜欢。
走到门口,我哥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来,挺干脆的三个字。
我猛地转过身,那你……
我想问他为什么他要每天都对着那个人出神地笑,眼神儿里的眷恋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可是一转身,我哥的唇就那么压了下来。
我一懵,当即就昏了头。
不过说起来挺他妈可笑的,我这竟然是初吻。跟人连床都上过了,却从来没跟谁接过吻。
我不知道我哥为什么要亲我,我也没急着问,就听话地由着他将我抱上床,挺主动地缠了过去。
我没闲心琢磨我俩这样到底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喜欢这样,我他妈美得就差鼻涕冒泡了我!
那天的最后,我窝在我哥被子里,我哥一只手摸着我的头,另一只手来回磨着我腰上一块伤疤,哑着嗓子跟我说,你们今天打的那两个人,都不是一般的家庭,这几天别出去,好好在家,知道么?
我点点头,却没往心里去,因为我哥的后一句话。
他说,以后别再随便找男人了,会得病,知道么?
我“咕咚”咽了口唾沫,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竟然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也没解释,就捏起我的下巴,挺认真的又问了一遍,听没听见?
听、听见了。我结结巴巴地答应着,埋下头,不敢直视他。
睡觉吧。
他拍拍我,说道。
于是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我上床,我却仍旧不问,反正他不说,我就不问,他是我哥,他对我做什么都行。
只是半夜里,迷迷糊糊的,我好像听见有人跟我耳朵边低笑着说,怎么这么傻呢?
傻?谁傻?你他妈才傻!这么条件反射地想着,我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哥一上学,我就美滋滋地起来穿好衣服,饭也不吃直接溜了出去。
我不是个能闲住的人,我哥要是在家还成,他不在家,我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不过我这次不是出去惹事儿,我是去道别。
跟以前的兄弟们道别。
我哥说了,再打架我就不是他弟弟,所以我他妈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我一刻都等不及。
可惜,哎呦可惜!
都说这人呐,不能动不动就改邪归正,你他妈一改,得,肯定是要出事儿!这话怎么就他娘的应验到我身上了呢!
×!
我咬着牙,被季红一伙人堵在家后面的死胡同里时,恨透了自个儿这不搁事儿的脑子。
——行吧各位,我的事儿也只能说到这儿为止了。
我得滚去躺尸了,姓季的真他妈对我恨之入骨,下手这么重,无声无息的就把我给平了,我连留个血字儿交代凶手的功夫都没有。
他妈的!
我都没跟我哥说那句感人肺腑的三字儿经来着!
他妈的老子就这么成了蔫不吭声的植物人儿了!×你大爷的!
番外:冯禹的故事 ? 错位
我是冯禹。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讲话,我也不喜欢把自己剥光了坦诚在别人面前任其指责,然而有些事,我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我不说,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有多后悔。
我后悔的是,我爱上自己的弟弟,亲弟弟,却没来得及告诉他。
一、
第一次发觉自己对弟弟心存异样的情愫,是在初中。
那天弟弟很晚都没回家,我提前做完功课,怕吵到母亲,就一直蹲在屋外的房檐下面,直到看见弟弟瘦小的身影从栅栏外翻进来。
本以为和平常一样,这孩子只是跟其他同学出去疯闹忘记了时间,可当他走近了,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我还是清晰地看见了他身上的伤口。
而他竟然事不关己一样咧着嘴笑嘻嘻地问我,你还没睡呢?
我当时没说话,只是回屋拿了条毛巾,仔细擦拭弟弟被弄脏的脸,心疼不已。
然后那天晚上,我看着侧身睡着的弟弟,看着他微嘟起来的嘴,感受他均匀的呼吸一下一下扫在我的脸上,莫名其妙地,竟然想就那么吻上去。
于是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猛地坐起身,诧异地看着弟弟仍旧熟睡的脸,想起白天收到的一封信笺。
那是班里一名女生偷偷放在我座位上的,所谓的情书。
这不是我第一次收到女生的告白,却是我第一次在看完内容之后,隐约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我有种期待,却说不清到底期待的是什么,或者说,我在刻意的逃避心底那份不该有的期待。
移开视线,我皱眉看向窗外。相比同龄人我知道自己早熟了很多,所以我清楚地明白此刻的情形绝不是兄弟之间该有的感情模式。
我会不会是一个变态,我那时想。
二、
弟弟不爱学习。
其实我也不喜欢,可是我不能不努力,因为我要变得强大,只有强大了才能照顾好弟弟。
而弟弟被退学那天,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抱着他细瘦结实的身子,心想原来弟弟真的已经长大了。
我那时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脸,只好闭上眼睛对他说,以后别打架了。
他也许从来都不知道,我每次看着受伤回来的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我甚至想杀掉那些敢在他身上留下伤口的小混混们。
可是我终归也只是想想,我不敢,因为那时的我太懦弱也太渺小。
所以那天弟弟问可不可以亲我一下的时候,我其实远不如弟弟所见到的那样镇定。
心里其实明白这不过是弟弟对哥哥的正常撒娇而已,可我还是会忍不住有多余的期待,于是生怕弟弟看出什么端倪,我急忙睁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算平静,然后笑着去主动吻他的额头。
我当时想,我怎么可以这样变态。
三、
高一那年,弟弟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连见他一面都难。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对小混混的世界如此向往,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反正只要他喜欢,我就没什么可指责的立场,等我有了足够的能力,我要用自己的地位和权利来保护他。在这之前,我只希望他可以开心健康地活着。
只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承认——我想他,非常想。
开学典礼上,我曾在队列里看见一名和弟弟身形很相似的男生,就站在我的右前方,背面看过去,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见到了弟弟。
可等他回过头对身后的人讲话,呼吸一紧,我却更加移不开目光。
他的模样自然没什么和弟弟相像的地方,我之所以会诧异,是因为他的气质。
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可以将灰暗难看的校服穿得如此干净透彻,就像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那人周围,伴随他的一举一动,只为他而明亮。
我和他的距离其实一点不远,甚至可以说是触手可及。然而莫名地,我却觉得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和所有人隔开,对于他,我们只能是仰望和羡慕。
而我对自己亲弟弟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好像变得更加龌龊不堪,不堪到我想立刻扯掉那人周身的光芒,彻彻底底地毁掉他。
后来我知道,他叫许沐,就在我的隔壁班,而且不只是他本人,就连家庭,也是我这种人永远遥不可及的一场梦。
于是我总会远远地看着他,也说不上来是嫉妒亦或是其他什么情绪。
有时候我竟然会想,如果我是他,弟弟会不会就舍得回家,舍得多看我一眼。
我果然是个变态。
四、
弟弟忘记了我的生日。
那天晚上我等到最后一秒,指针滑过零点的时候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脏的疼痛。我那时只是想,弟弟再也不会属于我了。
然后隐约地,我竟然听见客厅传来动静,是弟弟,我确定。
于是轻手轻脚地挪到卧室门口,隔着门板,我似乎能感受到弟弟近在咫尺的心跳,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进来,我却也没有勇气立刻打开门。
而过了很久,我听见他轻微的衣服响动。
想到弟弟可能会再次离开,鬼使神差地,我推开房门。
我不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因为我最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脖子上。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忘记我的生日。
以为他和大多数混混一样交了女朋友,我握了握拳,心里难过,却没办法去指责他,只好强压下没什么立场的怒火,笑着对他调侃。
可是他却突然转身背对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整整消失了一个月。
五、
我第一次进酒吧,然后找到那个经常和弟弟在一起的混混。
我想弟弟,无可救药的想,而既然他不回家,那就只能是我来找他。
我问弟弟那个好哥们,弟弟现在人在哪里,又为什么一个多月都不回家。
然后出乎意料地,那个人跟服务生要来一瓶烈酒,猛地喝掉一大口,突然指着我破口大骂,冯禹你他娘的就是一孙子!全天下的兄弟都他妈看得出来冯欢喜欢你!你他妈的跟我在这儿装是吧!×!
而眼看他又要拿起酒瓶,我条件反射地拦住他,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于是那天的最后,我终于知道弟弟对我的感情,可惜除了欣喜,我更恨的是为什么自己不能早一些主动。所以一打听到弟弟的去向,我迫不及待地就跑去找他。
然后那天,我打了他。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动手打他。
他一定不知道,我看见他将那个叫许沐的人踩在脚下的时候心里有多担心——许沐和他身边那个人,任谁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角色。
所以我冲过去,直接给了弟弟一巴掌,扯着他匆忙离开。
再让我知道你打架,你就不是我弟弟。
坐在床边,我仔细擦拭他肿起来的脸,尽量严肃地说道。
他真的吓到我了,我不知道他们竟然连家庭背景如此强大的两个人都敢动,不过也对,他们不上学,自然不了解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弟弟却问我,我是不是喜欢许沐。
傻瓜。
我想笑,但没笑出来,眼看弟弟垂着头起身打算出去。我一边干脆的否认一边走到他的身后,他回头想继续问什么,可是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直接凑到面前封住他的嘴巴。
他爱我,我爱他,足够了。
六、
我猜到顾家也许会动手,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这样没人性。
我抱着弟弟毫无知觉的身子,背着他一路跑到医院,母亲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那时看着弟弟被推进手术室,看着自己的身上满是弟弟流出的血,看着母亲跪在地上哭到抽搐的手指,我发誓,只为了一个顾骁,顾家伤害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么同样的,我要毁了顾骁这辈子所有珍惜的东西,所有。
我不是个善良的人,尤其是面对伤害弟弟的人。而我知道自己的实力和顾家相差之悬殊,所以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介意不择手段。
人到绝望的时候总归是要恨一个人,要么自己,要么别人。而我恨的,是所有。